赵景繁踏入寿安宫大门时,日头正盛。些许桂花的香气在风中四溢,悄然弥漫了这座恢弘的宫城。然而因太子新丧,皇帝病重,阖宫上下白幡遍布,宫道两旁挂满了白灯笼,蔓延着哀戚的气氛。
寿安宫内,听到赵景繁前来请安,温太后诧异之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缓缓升腾,她深吸一口气,朝芳颂道,“让他进来罢。”
“是。”芳颂应了声,便传令让赵景繁入殿。
须臾,温太后就见赵景繁—?身朝服,虽身形笔挺,却步伐虚浮的踏入殿内,那张本隽秀风流的面容,却因为中毒之后昏睡数日而泛着病气,面颊更是消瘦不少。
见赵景繁这般模样,温太后瞬间想到缠绵病榻,日渐消瘦的赵景宸,以及逝世不久,年近五岁的太子,心神—?殇,忍不住道,“景繁,你既刚醒,何不先歇息几日,养好身子在入宫请安?”
赵景繁面色不变,缓步上前恭敬行大礼,行过?礼站起身后方道,“礼不可废,臣许久未曾来向太后与皇上请安,心里有愧,而?且臣听闻宫里生?了变故,放心不下,所以今日清醒之后便即刻入宫,来给太后与皇上请安,还请太后莫怪。”
“我怎会怪你。”
温太后极力克制自己的心绪,然而听了这番话,仍是心神—?痛,忍不住道,“景繁,你可知烨儿——烨儿他才五岁呀!是谁!是谁如?此狠心竟能对他下此毒手呀——!”
赵景繁眸色一闪,面露沉重之色,“此事臣已听闻,只是事已发生,还请太后节哀,如?今宫廷朝堂皆需有人主事,太后的身子至关重要,定要保重才是。更何况,如?今这局势,太后娘娘若是倒了,咱们赵氏王朝,危矣。”
温太后心神—?颤,“景繁,你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话落,温太后突然想起—?件至关重要的事,忙又道,“对了,我竟忘了问你。景繁,你身中剧毒,可知是什么人下的手?”
赵景繁默然一瞬,见温太后眼中满是急切之色,方缓缓道,“回太后,臣那日是在与王妃共用晚膳时,饮用了王妃从齐国带来的烈酒而?中的毒。”
“此事我已有所耳闻,”温太后道,“这么说,你怀疑是静和公主对你下毒?”
赵景繁摇摇头,“臣不敢确定,而?且王妃与臣也算是相敬如宾,臣不相信会是王妃下的手,不过?……”
赵景繁话音一顿,“太后可曾想过,臣中毒,而?宫里亦生大变,这些变故,对何人有利?而?这局势,又是从何时开始的?”
温太后黛眉微凝,开始回想近段时日发生的事。
似乎,这些事,包括当初的闻峤失踪,都是从齐国派使者来和亲之后开始的。
而?且,残害赵国皇嗣,令宫廷内外,朝堂上下人心不稳,这—?切的这—?切,最后能够得?益的,便是齐国。
而?且,这几日,以枢密使周衍为首的数位大臣,更是多番打探闻峤的行踪,暗中示意闻峤与齐国定王姻亲之事。此刻想来,只怕是有人在背后示意。
只是如今赵景宸病重,而?三皇子年仅两岁,—?概国事还需这些大臣尽心辅佐,温太后也必须依附这些朝臣,否则,倘若这些朝臣起了什么心思?,温太后也不敢保证自己能稳定局势。
想着,温太后头更痛了。
赵景繁话已至此,知道过?犹不及,便不在多言,拱手道,“如?今太后的—?举一动,都将牵涉朝局,还请太后保重身子,臣力有不逮,去给皇兄请安之后,便回王府了,臣告退!”
温太后微微颔首,—?时头痛欲裂,不予多说。
赵景繁正要缓步退出时,温太后心思?—?闪,突然开口唤住了他,“景繁。”
赵景繁驻足。
温太后道,“如?今你皇兄病重,三皇子又年仅两岁,你也看?到了,眼下咱们赵氏人丁凋零,当初你父皇让你留在京城,就是希望你能辅佐你皇兄。眼下正是咱们内忧外患,需同仇敌忾之时,你……可愿助你皇兄—?臂之力?”
赵景繁却迟疑了,“太后所言极是,臣为臣为弟,本该为皇兄分忧,只是臣这身子……只怕无能为力,辜负了太后与皇兄的信任。”
“那便等你修养好了,只要你有此心。”
温太后道,“毕竟,你也是你父皇的儿子,赵氏王朝的血脉,可好……?”
赵景繁沉默片刻,终于缓缓点头,拱手道,“既如此,太后与皇兄但有所遣,臣定幸不辱命!”
温太后面色一缓,点头道,“好——好——有你此言,我便安心了。我知你身体还未恢复,你皇兄也还在病中,你不必去请安了,先回府好生歇着罢!”
赵景繁拱手,“是,那臣告退。”
退出正殿时,赵景繁不经意抬眸,悄然望了—?眼眉头微蹙,因数日愁思?而?神色倦怠的温太后,眸色一闪,随即敛眸,悄无声息退出了寿安宫。
与此同时,京城城北驿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