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与妖界的通道,就在五洲北境,毗邻扶风的一汪寒潭之下。按理说,应该有不少妖会暂居或途径扶风。
但是事实并不是那样,因为存在一个问题。
扶风有那群被王族驯养得傻乎乎的腾云兽,五感敏锐又对主人忠心耿耿,将王城保卫得密不透风,连只精魅藏不住,妖族中少有妖去那里自找晦气。
熙光自然也懒得去那里。
但若是为了姐姐开心,他费点心思,倒也不是去不得。
他当然不理解凡人之间那些所谓的血脉亲情,父父子子。他只是不想看她皱眉,委委屈屈的,像个快要化掉的雪人。
也是正好,他正想着如何偷偷离开一段时间,今日那番厮杀让他泄露了行踪气息,他不想因此让秽物缠上姐姐。
姜听白被他说得有些意动。
这主要是因为熙光对于她的意义有些不同。
如果是别人,她肯定会因为不想欠人人情而拒绝,但熙光因为小软的双重身份,天然的在她这里有一层“自己人”的身份光环,界限感就没有那么的强。
她琢磨了这么一会,觉得这事可以有。
但还有一些细节问题。
“我不放心就这么让你自己去……”
熙光这时已经转过头去吃梅花糕了,脸颊鼓囊囊的,听到这话皱着眉头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叮的亮起来:“那不如姐姐与我结契吧!”
结契吗?
“不行。”姜听白想起来仙侠设定里这种人与妖结的主仆契,拒绝道,“主仆契吗?不不不,这对你不公平……”
“不是这个。”熙光直起身子来,顶着一张如玉的脸凑近她,“是另一种,姐姐与我结了契,你就可以随时随地在心里联系我,还能知道我的方位与状态,我的灵力姐姐也可以用。”
“…还有这种契吗?”姜听白不可思议。
“嗯嗯嗯。”熙光点着头,像个热切卖安利的狂热分子,“很简单的,只需要取姐姐的一点点心头血…我会施法,不会让姐姐痛的!然后再混着我的血,施咒就可以了。”
听起来操作好像很简单啊,能随时随地保持联系,更好的是还能共享灵力……
熙光又凑近了几分,一双眼眼尾飞红,像是繁花错落。
她只觉得他眼神湿漉漉的,声音也水汽氤氲,“…姐姐,答应我罢。”
“好……不好!”
姜听白一个不设防,答应的话已经顺着跑了出来,倏然反应过来才连忙改口。
她虽然玩游戏玩的不认真,但这种基本大设定还是有印象的,交融心头血结契,这是两人结为道侣时为表忠贞会结的同心契,契成后两人同生共死共享修为,而且还得……双修。
她看熙光仍然是一副光明正大的神情,半点没觉得自己说了怎样惊人的提议,没忍住敲敲他的额头:“坏兔子,这可是同心契,是能随便结的吗?”
熙光捂着额头十分委屈,理直气壮道:“为什么不能?”
他一桩桩一件件细数:“姐姐抱过我,亲过我,还摸过我的背。”
姜听白大惊失色:“可你那时候是兔子啊。”
“兔子怎么了,”他眼睛水汪汪的,“难道是兔子就可以始乱终弃了吗?”
……已经上升到始乱终弃这个程度了吗?
熙光天生有些下垂的眼尾已经彻底红起来了,很有几分艳丽,然而神情又是委屈的,像是被主人抛弃了的小可怜。
“……都已经摸了我的背那么多次了。”
姜听白有点不敢说话。
因为她不太理解妖族的公序良俗,难道摸背在妖族那里是种非常过分非常流氓的行为吗?不能吧,聊斋里那些妖精姐姐不是都很风流倜傥吗。
正想着,她突然一顿。
她想起来了。
现世时她上网冲浪不知是从哪个冷知识bot上看到的,兔子的背好像摸多了,会比较…冲动,还会假孕……
淦,不是吧。
那是母兔子啊,公兔子也会这样吗…
姜听白立刻坐不住了,心虚的从椅子上滑下来,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他:“…熙光啊,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她绞尽脑汁措辞:“你听过文化冲突这个词吗?我可能是不太了解你们的……文化,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
她问不出口了。
怎样才能把“你假孕了吗?”这句话询问的更有礼貌些?
熙光虽然仍然低着眼睫,看起来闷闷不乐的,但还是在姜听白靠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牵住了她的手。
他牢牢的握着她。
“……我没有生气。”
“还有别的法子。”他一转手变出一册小小的竹简来,打起精神给她介绍,“这叫青鸟笺,我这里还有一册,这册留给姐姐,我走之后要是姐姐想要跟我讲话,就写在上面,我看到了就会回信。”
他想了想,又变出个芥子戒来,还是觉得不够,又哗啦啦变出一堆丹药法器,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基本上都是没有任何使用门槛的一次性道具,解毒的易容的各式各样,全一股脑塞给她。
“…不用这么多,给你留一些。”
“我不用这些。”熙光低着头给她把芥子戒戴上去,声音小小的,“本来就是给姐姐准备的。”
他没等到姜听白说话,又接着说道:“那我等到陪姐姐回云中之后,再去扶风吗?”
姜听白思索了一刻。
“你不用陪我,杭玉既然让我乘船,肯定是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会有危险的。熙光准备好了就可以直接去。”
救人还是要趁早,把握好救援的黄金时间。
虽然有些无情,她都想让熙光天一亮就动身。
熙光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还是乖乖的。
……像被雨淋湿的,毛都皱起来的兔子。
她觉得心中被怜惜填满,想开口说些什么。
熙光却在原地嘭的一下变成了一团毛球,像个小炮弹一样,跳进她怀里。
他将头蹭进她的层层叠叠的袖口,埋了埋,不动了。
……还是在生气。
姜听白忍不住弯了弯唇,伸出手来打算向以往一样,顺顺毛摸摸背,又想到方才的乌龙动作一顿,连忙改变了手的方向,小心翼翼的去摸他软绵绵的耳朵。
毛茸茸的长毛覆盖下,兔子薄薄的内耳廓,慢慢的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