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野写下新月个人工作计划最后一个字时,白斯乔才回到车上。
他注意到白斯乔下车前提的袋子换成了?一盒月饼。
白斯乔靠在椅背上,从那个朱红色的月饼盒里拿起一个月饼,目光顿了顿,嘴角突然微微弯起了一点弧度。
就像几缕阳光穿透厚厚乌云,数日笼罩在他身上的浓浓阴郁气?息中多了?几分平和。
姜承野虽然听说过穗城的双黄白莲蓉月饼做得很好吃,但他还是不信白斯乔会?单纯因为一盒月饼心情变好。
白斯乔用两根手指夹起一张小小的天蓝色贺卡,用食指顶起合上的卡页,目光落在卡片里的文字上。
安静许久后,车里响起白斯乔低低的笑声。
他拿卡片的手抵在唇边,贺卡里还有淡淡的熟悉护手霜气?息:“还是这么孩子气?。”
阴戾感又?散去了?不少,姜承野的胆量大了点。
“白总,现在去吗?”
“嗯。”
白斯乔把贺卡放回原位,合上月饼盖子,双手交叠扣在腿上。
黑色迈巴赫逐渐降慢速度,最后停在墓园外,虽然不是来客最多的清明节,但扫墓的人并不算太少。
白斯乔独自拾级而上,最后停在一座墓碑前。
永宁墓园常年有人打扫,黑色花岗岩每寸都被精心打理?得一尘不染。
白斯乔弯腰放下怀里的白百合,目光落在墓碑上。
照片里是个年轻女人,笑得柔和又?端庄,她的眼角线条很漂亮,一双温柔的眼睛和白斯乔几乎一模一样。
墓碑上的立碑人只有白斯乔一人,如果?不是有“慈母”二字,可能路过的人只会觉得这是个人生还没来得及展开就不幸早夭的年轻人。
“中秋节又?到了,”白斯乔看着照片上的人,“我来看你了?,开心吗,母亲。”
他停了?半晌,似乎在等待对面的回答。
“好像从你走后,我就再没有过个像样的中秋,”白斯乔说得又?慢又轻,“二十年了吧。”
年少时不理?解母亲为什么在一个合家团聚的日子决绝离开,后来逐渐看开,没人有资格要求一个重度抑郁的病人选个最悄然无声的日子消失,尤其是她在嫁入夫家后根本没过几年开心日子。
“以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孩子突然回来了,”他盯着被风吹动的百合花瓣,眼睑很慢的眨了下,“她还祝我中秋快乐。”
那个冒着傻气的月饼盒子里,有张林漾手写的贺卡,不过寥寥几字,有些龙飞凤舞,也许写的时候,还在思考着第二天的剧本,也许她在三个盒子里都塞了?一样的卡片。
包括她自己吃的那盒。
“二十年了,终于又有人在意我这一天会不会?过得很无聊。”
“我知道,她是个没心没肺的,说不定转头就已经忘了?这件事。”
白斯乔的目光里交织着淡漠和狂热,阳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就像一片精心洒落的黑色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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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还要送我到这么远的地方,真是太麻烦你了?。”林漾从后视镜看向简千帆。
“哪里的话,”简千帆笑了?起来,“那您如果?有需要,给?我打电话,我来接您。”
“不了?不了?,中秋节嘛还是多陪陪家里人,你女朋友会?跟你一起过吗?”林漾想起之前他总是时不时消失,顺嘴问。
简千帆愣了愣:“女,女朋友?”
“不是吗?”林漾有点奇怪,“你之前请了好几次假说有事?。”
简千帆不是很自然的咳了两声:“不是女朋友,呃......就是,就是临时有点事。”
别人不想说的私事?,林漾也不打算深究,她下了?车,紧了紧身上的披肩,低头看向身上的裙子。
拍完今天的戏后,林漾回到休息室实在是吓了?好大一跳。
白斯乔还在里面。
他递给?林漾一个袋子:“晚上穿这个去。”
这是条象牙色v领裙子,大朵的花在裙摆上点缀,相当不容易的显得不俗气?。
郁南已经不是夏季,入夜后温度降了?许多,还好有厚厚的披肩,不然林漾就要疑心白斯乔是故意想让她生一场病。
中秋节,白家宅子依然门庭若市。
林漾感叹白家在郁南的地位超凡时,没注意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车库。
她拎着月饼,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只想着赶紧把月饼送到白季同手上,功成身退也算完成了?白斯乔的要求。
“漾......漾漾?!”
就在她要踏入别墅大门时,身后忽然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
白一希又?惊又?喜的冲过来,双手按着她的肩膀:“我没有看错吧,真的是你?”
林漾往后退了?半步,跟他拉开些距离:“我只是来看看季同爷爷,马上就走。”
“来都来了,干脆和我们一起过中秋啊,”白一希一脸希冀,“傍晚爷爷一直提起你,怪我没把你带来,冲我发了?火。”
林漾:“你怎么不跟他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白一希笑容一滞,声音垮了下来:“......我不想分手。”
周围人来人往,聊天的声音时远时近,林漾左右看了?看,拉起白一希的胳膊,把他拽到别墅后面,不太亮,但正好没有人。
手机忽然一闪一闪的震起来,林漾低头看了?眼,白斯乔打来的。
白一希在旁,她没有接,只是等到电话响尽,然后回了?条微信。
【我在你爷爷家了?。】
那边没有了?动静。
大概白斯乔在家太无聊,想查查岗,看她有没有遵守约定。
“漾漾,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以后真的只听你话,你让我向东,我绝对不向西。”白一希的声音委屈巴巴,就差两只耷拉下来的耳朵和一根不断左右晃的尾巴,就是一只被主人丢弃的可怜奶狗了?。
如果?不是在远洋酒店亲眼目睹了那一幕,林漾说不准真的会?心软。
但覆水难收,背叛不管什么时候都让人无法忍受。
“我们的结束不是在我说分手的时候,是你跟那个女的走进那间房的那刻。”林漾看着他,认真的说。
白一希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脏上:“我发誓,以后如果?再做出让你伤心的事?,就让我孤独终老,不得好死。”
他穿的衣服不厚,隔着衣料,林漾的掌心感受到他胸口的温度,还有跳动的起伏。
青年的目光急切又?带着哀求的味道。
曾几何时,她还靠在白一希怀里,用耳朵听着一声声心跳。
林漾没什么表情,动作很慢但很坚决的把手抽回去:“发誓有用,这个世界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如果?发誓有用,那说过会?留下的人也不会?消失不见了?,信誓旦旦会一直保护自己的人就不会?连美梦都不太爱赠她了。
手机又开始一闪一闪的震着。
林漾心中烦躁,这次干脆直接挂断。
白一希也注意到她的手机一直在响,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了:“是......他吗?”
林漾心里一突:“谁?”
“那天我给?你打电话,我听见有一个男人的声音,”白一希的脸上有些忿忿不平,“但是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林漾暗自松了口气,刚刚有一瞬,她以为白一希知道了?她跟白斯乔的事?,“要么你去跟爷爷说我们分手了?,要么我去说,但是我说的话,保不齐会?抖点什么出来。”
“漾漾!”白一希面对她的威胁,还想再争辩多两句,突然他的手机也响了?。
看清来电后,白一希有些慌张,立马接起:“......大哥?”
林漾的眼皮突然无由来狂跳了数下。
不知道白斯乔在那头说了什么,白一希的表情越来越紧张。挂了?电话之后,他冲林漾挥挥手说着“我不会?放弃的”就离开了?,似乎急着去哪儿。
白一希每次见了?白斯乔,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平时活泼张扬的性子一下子收敛得老老实实的。
不知道白一希是不是也有什么把柄被他捏在手上。
思绪一打岔,情绪就冷了下来,林漾忽然想起刚刚白斯乔打来的第二通电话被她干脆利索的挂了?还半点交代都没,赶紧拨了回去。
那头响了?两声,通了?,但那头没有先开口。
林漾松了口气,边在脑子里盘算着用什么话糊弄过去边开口:“怎么啦?”
“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听。”
白斯乔的声音很平静,连呼吸都很清晰的顺着听筒传过来——
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