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迟杏眸慢慢睁大,眼中映着少年那抹清浅如雾的笑意,再也移不开目光。
她从未见过?裴溪故笑。
他?自入清宁宫起?,见谁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只有?在自己?面前?时神色才会柔软几分,只是也从不曾对?她这般笑过?。
少年笑起?来,眉眼仿佛都笼上了一层柔暖的光,漂亮的唇微微勾起?,只一霎那便足以令天下倾倒。
宋栖迟的心跳的厉害,慌忙又用被子挡住了脸,嗫嚅道:“还……还是别看了罢。”
裴溪故咬着唇,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勾着锦被上的绣纹,小声道:“都是奴不好,奴真的不知殿下碰不得木菱花的事,所以才信了嫣香的话……”
“我知道,此事与你无?关。”宋栖迟窝在被子里闷声道,“看嫣香那副心虚的样?子,便知她定是被夕韵买通了,我原瞧着她是个胆子小的,想?不到竟也做得出这样?的事。”
她说完便在被子里轻轻地咳嗽了几声,裴溪故微微蹙眉,眼底盛满心疼,轻轻道:“其实奴受些罚没什么?的,殿下得顾及自己?的身子才是。”
宋栖迟又咳了几声,实在憋闷的不行,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耐心地解释道:“你无?错,为何要受罚?只是方才御花园中人有?些多,我若是与夕韵争论起?来,那些京中小姐在一旁听着,难保不会传什么?闲话出去?。只要我喝了那茶,一切便可平息。”
她攥着被角,看着裴溪故清瘦的面庞,又轻叹了一声道:“你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不该再承受这些。”
少女的声音温柔至极,那一声叹里满是心疼,直落进裴溪故心底。
他?一下子愣住,呆呆地看着宋栖迟,心底有?莫名的情绪在翻涌,那是一种他?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东西。
微风轻轻掠起?纱帐的一角,窗外绿叶的香气?丝丝缕缕漫过?窗棂,挟着淡金色的日光染上宋栖迟的脸颊。
她凝望着他?,轻轻笑起?来,伸手抚上他?发顶。
“好啦,别自责了,嗯?”
那话的尾音因疲累而带着些淡淡的慵懒,直勾的他?心尖痒痒。
裴溪故怔怔仰头,对?上她那双含着笑的杏眸,只觉心底那经年不化的坚冰刹那间化为春水,有?花在水畔怦然盛放,葳蕤遍野。
他?亦怦然心动?。
裴溪故愣愣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最后只轻轻“嗯”了一声便低下了头。
殿门被人轻轻叩响,温采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极小心地呈上前?去?,道:“药煎好了,殿下先起?来服药吧。”
裴溪故连忙起?身将宋栖迟扶了起?来,温采面带犹豫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他?。
他?赶紧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用银匙舀起?药汤,又仔细地吹了吹,才喂到宋栖迟唇边。
温采侍立在一旁,小声道:“殿下,奴婢方才去?了趟东宫。”
宋栖迟闻言,便略略侧过?了些身子看向她,问道:“哥哥说什么?了?”
宋宥是她在宫中最信任之人,此事自是不必瞒着他?。且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她心慌的很,更是得找个可信的人与之商量,所以才吩咐了温采去?找宋宥。
“太子殿下秘密命人去?太医院找了个信得过?的太医,抓了好些药来,据说见效极快,奴婢已按着方子煎好,殿下一日三次服下,应该不出两日便会好转。”
温采弯下腰,又离她近了些,将声音压的极低:“太子殿下还说,陛下和皇后那边有?他?顶着,这两日应该不会来清宁宫,殿下放心养病就是。”
宋栖迟这才稍稍放心了些,只是眉宇间仍是愁云未散:“再过?两日,便是夕韵的生辰宴了……”
此次生辰宴,皇后为表隆重,特意遍邀京中名门公子与小姐,场面盛大非常,她身为长公主,自然必须出席。
若是被那些人瞧见她脸上的疹子……
宋栖迟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若是此事传到宫外去?,只怕不日便会民心大乱。
“殿下且宽心,还有?两日呢。”温采安慰道,“若实在没法子,殿下便借口见不得风,戴上面纱就是,只要那些宾客看不到殿下的脸,这消息自然也就传不到外头去?。”
裴溪故一边轻柔地喂她喝药,一边听着她和温采说话,话里的意思他?虽只听了个大概,却也听得出此事似乎对?她来说事关重大。
少女细眉轻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看得心疼,手上动?作愈发温柔。
明明自己?还生着病,却还忧心着旁的事,这样?下去?,身子如何好的起?来?
*
宋栖迟喝了药,早早便歇下了。
温采将她病了的事瞒的一丝不漏,连青寰都不知晓,因而整个清宁宫内仍如往常一般,不见半点?异样?。
宋栖迟连着喝了两日的药,到了生辰宴那日,脸上的疹子终于消了大半,只剩下些淡淡的印子,若不细看倒也瞧不出来。
她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唤来温采梳妆打扮,匆匆乘上宫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