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子听说陛下要召见他,吓得把手中的符纸撒了一地。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王年,眼巴巴地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问:“王公公,陛下到底是为了何事找我?我……我能不去吗?”
自裴溪故登基以来,他除了跟着云郴去过御书房一次,便再也没见过这位新帝了。
吴道子心里十分清楚,这位新帝与先帝不同,最厌恶的就是这些占星卜卦之类的迷信之术。所以对于这位新帝,他都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从来不主动凑上去讨嫌,整日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朱雀观里。
可如今陛下竟然主动召见他……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王年没好气地拂开他的?手,“您还是快点儿过去吧,莫让陛下等?急了。”
吴道子从他口中问不出话来,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去了御书房。
一进御书房的门,他便扑通一声在裴溪故跟前跪了下来,颤声道:“臣……臣吴道子,叩见陛下。”
“起来吧。”裴溪故声音淡淡,侧身向他介绍坐在身边的宋栖迟,“这位是宋贵妃。”
吴道子将将站起来,听了这话,连头都没敢抬,就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见……见过贵妃娘娘。”
宋栖迟失笑道:“你不必紧张,起来坐着吧。”
“多谢贵妃娘娘。”
吴道子顶着一头冷汗在她对面跪坐下来,头低的?都快埋到胸.口上了。
宋栖迟轻咳两声,开口道:“听陛下说,你曾凭一手占星之术名动楚梁……”
话还未说完,吴道子就急忙打断了她,战战兢兢地说:“那都是外头讹传,其实这占星术,臣也只是略通一二罢了。”
宋栖迟笑了笑,并未理会他的?谦辞,而是继续循循善诱道:“今日叫吴大人来,是有一事想求大人帮忙。此事放眼楚梁,唯大人一人可以办成,不知大人可愿意?”
吴道子闻言登时浑身一颤,慌忙叩下头去:“臣……臣但凭娘娘与陛下吩咐。”
宋栖迟把一张写好的字条递给?他,吴道子赶紧双手接过,轻轻展开。
那纸上用极工整的笔法?,写着一行清秀的?小楷——
“轩狼星归位,携极煞之气,主大凶。其族杀伐数年,引上天震怒,若不潜心悔过,恐致江山染血,生灵涂炭。”
吴道子双手发颤,吓的?嘴唇都在哆嗦:“这……这是……”
宋栖迟柔声道:“一会儿吴大人回了朱雀观,便把这字条上的?话散布出去,就说是大人占星所得。”
吴道子一边擦着汗,一边颤声道:“这轩狼星乃是将星,娘娘的?意思是……”
他指尖慢慢划过后面的“归位”二字,沉思良久,脸上突然露出恍然之色:“臣斗胆猜测,娘娘所说的这颗轩狼星,指的?可是刚从边关回来的崔老将军?”
宋栖迟满意地点了点头:“吴大人果然聪明。”
吴道子喃喃道:“臣若把这句话散布出去,那么满朝文武,甚至整个皇都的百姓,都会开始议论崔家,只怕用不了多久,崔家便会流言缠身。”
看来这位宋贵妃,是打算借他的?手来对付崔家了。
宋栖迟继续说道:“人言可畏,崔家自是难证请白。若想从这流言中脱身,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让权避嫌。”
裴溪故与她相视一笑,慢慢分析道:“到那时,为了江山稳固,百姓安生,崔家就算再不愿意,也得把兵权交出来。如若不交……那么便是对楚梁有二心,不用朕开口,那些文臣也会对崔家口诛笔伐。”
说到此处,他忍不住轻轻捏了下宋栖迟的?手,由衷赞道:“从前竟不知,殿下还有这等?治国理政之才。”
“我哪懂什么朝政呀。”宋栖迟笑笑,眼中却多了几分苦涩,“只是以前在大夏的时候,父皇经常用这样的法?子来操控人心,我看的?多了,便也学会了。”
“陛……陛下!”
许久未作声的吴道子忽然哆哆嗦嗦地抬起了头,颤声问道:“这位宋贵妃,难不成……难不成就是那位大夏送来的清宁长公主?”
“正是。”裴溪故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吴大人这是怎么了?突然出了这么多汗。”
分明是极冷的天,吴道子却仿佛被关进了蒸笼里一样,大颗大颗的?汗珠不停地顺着他的?额头淌下来。
“没……没什么。”吴道子慌慌张张地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陛下若没有别的事,臣这便回去了。”
裴溪故点了下头,看着吴道子逃一样地跑了出去,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于是便把王年叫了过来。
“你送吴大人回去,路上再叮嘱他几句,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出半点差错。”
“是。”王年应了声,便跟在吴道子身后出了御书房。
宋栖迟望着那道落下来的门帘,想起方才吴道子战战兢兢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这位吴大人似乎胆子很小。”
“他常年待在他的?朱雀观里不见人,我今日突然召他过来,只怕他吓得不轻。”
裴溪故边说边低下头,把宋栖迟刚刚剥了一半的?那只贡橘慢慢剥完,然后取了一瓣递给?她,柔声道:“今日多谢殿下,为阿朝排忧解难。”
宋栖迟笑起来,伸手去拿他手中的橘子瓣,他却忽然抽回了手,漂亮的黑眸一错不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