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晨不好意思地挠头一笑:“嘿嘿,樊老板,你太瘦了,我刚都没看到你。”
即便实在室内,但毕竟刚入冬,方晨竟然只穿白背心和一条灰色运动裤,结实的肩背肌肉一览无余,一米九的大高个儿其实很有压迫感,但他的表情却又是如此的狗,违和得让樊望不知如何反应。
两人站这么近,樊望甚至能感到热气正从对方身上每个毛孔喷薄而出,尽数喷到自己身上。
樊望表情有点像牙疼:“……你要是觉得家里热就把空调调低两度。”
方晨认真地摇头:“不行,小小鸭不能冻着,而且这么大的小孩,拍嗝的时候常会吐奶,到时候吐我身上是难免的,我穿的少点还省的来回换衣服。”
樊望接不上话,只能点头,又瞅了瞅他的行李,干巴巴地说:“你既然要过来住一学期,怎么就拿这么点行李?”
方晨又憨憨地笑:“我只要有几件换洗衣物就成,看宝宝很花时间的,带了别的东西也用不上。”
身形虽然高大,笑容却老实巴交,越看越像个狗。
樊望的眼神若有若无地往他二头肌上瞥了几下,猛地回过神来,甚觉无趣,赶紧寒暄两句就出了门。
此刻他坐在总裁办公室里发愣,想起昨天沈易在他耳边嘀咕的“我也没想到是个男的,还这么年轻……”
——长这么帅还这么年轻,干点啥不好,怎么想的做月嫂?
是真爱小孩,还是家里困难?
樊望想起方晨笑起来那傻里傻气却又十分真诚的模样,记起他说过家里有三个比他年幼十几岁的弟弟妹妹,想必日子不会很舒心了。
他难免生出点同病相怜、感同身受的触动。
——都是不省心的父母搞出来的幺蛾子,他们作为长子是做错了什么,才要承担这一切?
但方晨还是不一样的,他谈起弟弟妹妹的态度是如此坦诚,他说自己喜欢小孩儿,以后想开一家婴儿护理中心,并且亲自出来做月嫂……樊望想到这里,心神一动,不免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虽然有钱,却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家里这个从天而降的人类幼崽,出事之后,他把幼崽丢在护理中心不管不问,中间只让沈秘书定时去看望照顾。
沈秘书一个单身未嫁的精致小白领,根本不懂如何照顾小孩儿,第一次捏着女娃子用过的尿布,窒息的差点当场去世。
现在想想,比起方晨,自己对待幼崽的态度的确是有点小心眼了。
小小鸭才三个月,而他们的父母三人已经猝然离世,长辈们再怎么造孽如今都撒手人寰了,剩下一个31岁的他和一个三个月的娃,难道还要彻底撕破脸吗?
于是今天,樊总裁难得按时下班回家,打算跟小小鸭以及这位新来的方月嫂共进晚餐,借此表达自己愿意为家庭和睦团结做出努力的诚意和决心。
然而小娃毫不领情,早早喝过奶粉,在婴儿床上睡成了双手投降状。
于是只剩樊望和方晨两人坐在餐桌前,看厨师把浓稠香郁的海鲜意面端上来,还给配了高级的红酒。每放一道菜方晨就“哇——”一声,语气虽然真诚但未免过于夸张,吵得樊望脑阔疼。
方晨忙活了一天也看不出疲倦,满心欢喜絮絮叨叨,不停夸奖小小鸭乖巧懂事不闹腾,睡得又香又沉,搞得他都有点无所事事。
樊望慢条斯理专心吃面,一脸“你觉得我在乎吗”的冷漠。
方晨兴高采烈:“你们家做饭有专门的厨师,清洁有专门保姆,我只负责看小小鸭,有点太轻松了啊。”
樊望淡淡地回:“你看好她就行,本来也不需要把自己累着。”
方晨又兴奋起来:“哎,你家这大房子,派头真是足,我今天带小小鸭转一圈,房间一多,差点迷路,嘿嘿。”
樊望撇了他一眼:“你住的习惯就好。”
方晨:“嗯嗯嗯,习惯习惯。”
他回忆了一下,特别真诚地说:“讲真我以前还没接触过你这么有钱的人……我前男友曾经给我介绍过一个看小孩儿的活儿,对方好像也挺有钱,不过那学期我要赶课,太忙了就没去。”
樊望:“嗯嗯嗯。”
一秒钟后。
樊望对上方晨微笑的脸:“……你,说,什,么?!
三秒钟后。
砰——哐当——!
方晨像一道闪电,飞檐走壁,迅猛闪身,躲避着樊望无差别的大型攻击。
樊望一个枕头劈脸摔来:“你给老子再说一遍——你是个给!!??”
方晨抱头躲过,在一片混乱中乱窜:“我是啊!”
又一个马克杯飞过:“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方晨连忙避开:“那你也没问啊——嘘小声点,你这样会吵醒小小鸭!”
“……你给老子滚!老子跟一个给住在同个屋檐下算怎么个事?!”
“什么怎么个事?你这个雇主脾气怎么这么坏?我是个月嫂,住这儿是照顾小孩来的,你招聘要求上又不写清楚……再说我是给也不代表是个男的我就都喜欢啊!”
樊望追得气喘吁吁,停下来掐腰,凶狠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方晨终于可以站定,隔着两米安全距离,赶紧喘匀了一口气,竟然还认真想了想,正儿八经地回答:“我喜欢好看的。”
他长腿一立,黑浓的眉毛挑了一下,摊手道:“比如说你吧,你就不好看。”
樊望:“………”
方晨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还老。”
樊望:“………………”
十秒钟后,整个樊家大宅爆出一阵响彻四方的怒吼,声音之猛烈,直接震穿了方圆十里的街道:
“给——老——子——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