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律师。”樊望半天才说出对方的名字，声音像绷紧的弦。
洪厉，业界知名律师，最擅长打商业纠纷与索偿诉讼的案子，也是A城精英二代圈的一员。
沈易在樊望斜后方瞄着两人，觉得气氛有点古怪。
她知道洪厉跟樊望相识甚早，但两人似有过节，具体什么过节也没人敢问，只是隐约听说跟一个女富婆有关。
沈秘书常年加班做报表，脑内言情剧本的套路尚停留在九十年代，所以她觉得八成是女富婆找了洪律师打官司，途中想勾搭樊望却被律师截胡，而她那不解风情的直男总裁必然是一个反手就把富婆卖了，导致最后律师那边也告吹……总结来说就是一个红颜祸水引发的两个男人之间的腥风血雨爱恨情仇……虽然狗血，但她觉得以这个圈子来说，四舍五入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洪厉微笑着开了口，锋利的眼神从玫瑰金的复古眼镜后面射出来：“听说樊总裁今天反的一出好水，捱到收购谈判的最后一天才拿出了不知用什么手段搞到的内部信息，凭空扳回了20%的报价，到时候股份一折现，的确是可以好好捞一笔，我在这里提前恭喜樊总了。”
樊望面色寡淡：“我道是洪律师怎么大老远突然出现在胜天呢，原来你就是那几个书呆子的后援了。”
洪厉语气也同样冷淡：“那倒不是，只是胜天的创始人之一是我的老同学，我今天出差，顺路过来拜访一下。”
樊望嗤笑：“有多顺路？总不能是从A城顺过来的？”
洪厉不答，只是凌厉地盯着樊望：“近期樊总对建兰旗下的投资版块进行了重组，媒体上还大肆宣扬了一番，我还以为你是真想转型呢，没想到换汤不换药，做的还是低买高卖资本利得那一套，半点扶植实业的心都没有。”
樊望懒得争辩，但沈秘书已经上前一步，非常有眼力地开启了气势十足的营业模式：“洪律师，你这话就难听了，眼下科创风潮是大热门，我们集团也想赶风头买个科创公司，有何不可？至于好端端一个科创公司内部运营的方向为何无故偏离，我们也不知情，但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骗我们来给它当冤大头，这就说不过去吧？我们不过是正常谈判，保障自己的权益而已。”
一番话说振振有词的又冠冕堂皇，洪厉不动声色地撇了她一眼，却根本不理睬，他从容不迫地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只价值不菲的腕表：“樊总，不管怎么说，咱们也好久不见了，今天既然在C城偶遇了，我请你吃个饭如何？”
沈易：………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以樊望这种有仇必报的性格，遇上这装逼样儿定然要炮轰回去的，沈易已经给团队其他分析师使了眼色，就等总裁一炸，他们也得撸袖子跟着上。
结果热血沸腾了半晌，只见樊望眼咕噜一转，竟然微微一笑：“不了洪律师，我家里还有人等。我先回家了。”
洪厉：？？
沈易：？？？
堂堂建兰集团新成立的投资团队，个个都是行业翘楚，手指一动财报都要抖三抖的那种，然而此时此刻，这帮精致的大中产小富豪挤在一辆破商务车里，彼此压着空空扁扁的肚子，咣当咣当地往A城赶。
佟一凡是团队里比较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实在没忍住，戳了戳沈易的肩膀，语调委委屈屈：“沈姐……我们今天是六点钟爬起来重新做的风险评估……”
沈易微笑：“谁说不是呢。”
佟一凡更委屈了，言辞间不乏悲愤：“从早晨起床到现在就喝了一杯咖啡！咱们靠着一份报告帮集团省了上百万，结果樊总连一百块的午饭也不给吃吗？”
沈易冷眼：“那你去找樊总要一百块呗？”
佟一凡脖子一缩，闭上嘴继续压肚子去了。
这边沈易搞不懂自己的老板在干什么，樊望自己坐在车里，也颇感意兴阑珊。
收购的结果自然是让人满意的，但在C城莫名其妙遇到洪厉却让他不安，从昨天开始樊望心里就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有个捉摸不定的猜测从心底升起，然而他只要稍微集中精神，那想法就又化成一缕烟飘走，半点痕迹都抓不住。
除此之外，关于着急赶回A城这一点也让他觉得很不爽……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他对这个方姓的住家月嫂是很看不惯的，人憨，是个弯男，还要管天管地，叫他怎么习惯？更别说整天穿着个背心抱着小小鸭在家里晃来晃去，是要辣谁的眼睛？
简直有伤风化。
樊望虽然是个混过酒池肉林的二代，但骨子里又有非常传统和封闭的一面，从小到大他也没让谁在自己家里住这么久过，连以前谈女朋友都是各住各的，偶尔留宿一晚，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就要垮个臭脸，垮的女朋友再也不愿意来。
结果现在可好，一个憨狗大学生带着一个瓜娃子，已经霸占在自己屋檐下整整一个月了，憨狗还整天抱着那个他压根不稀罕的女娃子当宝，很有几分要登堂入室的霸道。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怪小小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