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这场突如其来的肠胃炎所赐,樊望不得不在家修养。
虽然但是,按沈易的说法,樊总裁那颗觊觎A城首富的心如洪水猛兽,蠢蠢欲动根本按捺不住,所谓在家修养,不过是糊弄医生的说法,实则只是把办公场所挪到了樊家大院而已。
——而负责挪窝的自然是首席秘书长沈易女士了。
可怜沈秘书为了联席董事会的事情奔波劳碌半个月,睡眠已然严重匮乏,焦头烂额之际,还要硬挤出时间往返公司和樊总裁的豪宅,来来回回地送材料,一路奔波,更显疲惫。
这天沈秘书进了门,挂着两个大黑眼圈,气势汹汹把总裁要的材料反手甩到方晨脸上,含泪控诉:“这根本就不公平!”
方晨熟练而平静地给她递来一个杯子:“多喝点热水,消消气。”
沈秘书难以置信,手指尖颤颤地指着他:“你是怎么发出这种直男言论的,啊?你跟老板在一起,不仅不劝他改邪归正关爱女性,反而不求上进,被他同化!这是怎么回事,啊?没有直男的命却有直男的病?”
方晨“嘘”了一声,下巴往里屋方向一抬:“樊老板在书房呢,他今天心情特别不好。”
沈秘书立马低了八个度。
但输人不输阵,她依然双手掐腰,低声控诉不停:“我当时就不该猪油蒙心让你送他回来!请什么劳什子的家庭医生,再拖上半小时,直接扛进医院送急诊就很好!急诊室没wifi,看他能怎么办!”
“冷静……”方晨捂着额头,躲去厨房给小小鸭拿鸡蛋羹:“我也是个被剥削的无产阶级,你要控诉的资本家这会儿还在开视频会议呢,不然你等罪魁祸首出来了亲自跟他说?”
沈易气得脸歪掉:“……你俩倒是对撇子,没一个好东西!”
方晨一脸无辜,友情提醒道:“当时我是要送他去医院呀,是你冲进来说现在谈判进入敏感期,这个时间点进医院会给并购徒增不必要的变数,然后徒手把我拦下……”
“哦,这样。”沈易一秒恢复冷静,若无其事地捋了捋头发:“身经百战如我,自然要居安思危有备无患防患于未然,现在谈判僵持不下,我们前期做的准备和打点的关系都出了岔子,这时候再跑进医院去,叫对方知道,更要可劲下狠手——这也是樊总的意思嘛。”
方晨摇头叹道:“你们有钱人真的狠,赚起钱来连命都不要。”
他侧头去看书房门留出的一条缝,闪出一道温暖的光。
方晨轻轻问道:“他平时虽然也忙,但这次真的很反常,我看他情绪都不太对……到底是什么案子,能让他这么不高兴?”
沈易答:“嗐,说来也简单,就是说好的席位突然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而补上来的那人吧,以前跟老樊总走得挺近,跟建兰合作过几个建筑项目,当时的小樊总还是首席财务官呢。”
方晨不解:“有熟人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不高兴?”
沈易摇摇食指:“这你就不知道了,当初那个开发商是有问题的,自己延期交房不说,还有债务纠纷,扯出了一堆烂摊子,还把建兰拖下水,嗐,都是陈年旧案啦……不过确实是从此落下了把柄,到现在洪律师还时不时拿这个做文章,明里暗里地戳樊总脊梁骨呢。”
明明只是轻松闲聊,但方晨听完这段话却眼神一暗,不再有打探下去的兴趣,淡淡地说:“是么,那的确是挺棘手了。”
他兴趣索然地转身拿了个小勺子,把蒸得细嫩爽滑的鸡蛋羹从锅里拿出来。
沈易闻着味,伸长脖子瞅了一眼,那鸡蛋蒸得细嫩平滑,没有一个气孔,此刻被方晨仔细搅碎,弄成了一碗滑滑嫩嫩的鲜黄糊糊,色相虽然有点恶心,但香味还挺诱人。
她看着方晨低头专心打蛋,这个大学生眉眼深邃,一副岁月静好的贤惠样子,“噫”了一下,浑身恶寒抖了三抖:“你俩还真跟老夫老妻过日子似的,一个在书房远程办公,一个在厨房给娃做饭……挺让人意外的。”
方晨挑眉:“意外?”
“对呀,我们樊总毕竟是建兰第一魔王么,不然他怎么——哎,我总觉得他至少该有点情趣的嘛,嘿嘿。”
沈易明显是舌头打了个转,勉强把一句话说圆弧了。
但方晨明白,她最后一刻吞回肚子里的话应该是“不然他怎么会找你。”
他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全世界都觉得他是被樊望包养的小情人,登不上台面,没有人知道是他主动把樊望拉下的水。
——还是出于某些不便明说的原因。
方晨低头打蛋,沉默不语,半晌开口,却装作轻松随意地换了话题:“你们这外号取的不是很有创意,’建兰第一魔王’听上去年代久远,跟不上现在的流行。”
沈易用一种“你脑子没有问题吧”的眼神看着他。
方晨笑了:“那,他还有什么别的外号吗?”
樊大老板行事嚣张跋扈,性格又极难相处,民怨积累多年,想必私下的外号是只多不少的。
果然,沈易一拍大腿道:“嗨,那可多了去了!”
但她瞄了方晨一眼,谨慎地嘱咐道:“你可不能背叛我们无产阶级的革命情谊啊,不然樊老板会把我剁吧剁吧放进集团的打印机里,用我的骨血来印这个季度的财报,多年后你进到档案室翻阅资料,还能感受到我幽怨的生灵在资产负债率那一栏飘荡……”
方晨忙不失迭地阻止了她,嗯嗯嗯疯狂点头,眼睛里射出期待无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