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本周开始修罗场,可能有一点点点虐……不喜欢虐的朋友先屯一屯哈,一周就虐完了!信我!
方晨站在咖啡店门口,凛冬寒风如生锈的钝刀,锈斑刮到脸上,刮得生疼。
他突然想起来,最后一次见舅舅,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
但那天其实非常晴朗,无风无云,暖阳映着小方晨圆溜溜的瞳仁,眼底都满溢快乐的星光。
舅舅要带他去A城,还要供他读书,母亲也勉强答应了——这个消息给了小方晨前所未有的希望,他欢呼雀跃,欢腾不已,恨不能立刻就动身出发。
母亲既想甩掉这个丧家累赘,又想着再吸点血,倚着掉漆的门框反复跟村里人说,哥说我娃子聪明的紧,念几年就能出人头地,以后赚了大钱给我,我们的日子就能翻身。
赚钱对小方晨来说有点遥远,但想到能摆脱挨打挨骂、提心吊胆的现状,以后的日子有舅舅照顾,还有学校可以上……每一件都像是他小小的人生中从未得到过的棉花糖,甜的他满心激动,欣喜若狂。
只是这快乐的憧憬只持续了短短一下午,现在回头看,他苦涩的前半生唯一的光亮竟也如此短促,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父亲在工地摔折了腰,母亲把他接回家,骂骂咧咧地四处翻膏药,工作又要重新找,原本就没有积蓄的家再度蒙上可怖的阴影。
小方晨躲在门框后面,只露出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紧张又害怕。
果然,父亲听完勃然大怒,躺在床上疯狂挥舞浸满油污的胳膊:“谁让他去,谁敢让他去?!个疯婆娘自己作不够,还要让你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亲戚把娃接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哥有什么龌龊心思,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想捡个现成的养!他就是要害得我们方家断后!!”
争吵和打骂如暴雨倾泻而下,父亲揪着方晨的耳朵把他腾空拎起,母亲薅着父亲的头发,三人滚作一团,棉花厂里偷出来的布条沾上了工地上捡来的煤油,火烧干了地上的菜叶子,腐味和汗臭交杂,屋里一片狼藉,叫骂不止:
“你是不是要害我?你是不是要跑?!”
“丧门星还敢去上学?你给我老老实实出去干活挣钱!”
“作孽!都是你害得我这么穷,自己也别想好过!”
……
那之后的记忆就很模糊了,头上破的口子怎么也不肯愈合,汨汨地往外冒血珠,殷红的血液刺眼地提醒着小方晨,不切实际的幻想终究要败给残破的现实,越美好的东西越经受不住考验和击打。
他依然得时刻保持警醒,父母似乎把日子的穷苦都归咎到他身上,一旦激怒他们,随时抄起木棍就是一顿打,仿佛这样的发泄就是生活唯一的出口。
他一边东躲西藏,一边殷殷地企盼舅舅快点回来。
舅舅是小方晨生命里唯一的光,是唯一给予他爱护和希望的大人。
人间春日如期而至,但小方晨却再没能等到他的光。
舅舅突然在A城去世,母亲只说他得了病,但舅舅生前一直健康,怎么会突然生病?
母亲勃然大怒,叫他闭嘴不要再问,转身喜滋滋地去数抚恤金去了。
村里都说这娃果然是个克星,谁跟他走得近点都要遭殃,外婆也不愿意再让他回去了,日子虽然富裕起来,但方晨每天躲着全村人指指点点的奚落和议论,就这样混了一整年。
直到一年之后,21岁的樊望出现在小方晨的家,说服母亲,把他送去了刚刚建成的望兴小学。
方晨以为樊望是老天照进他生命里的第二束光。
两个本来没有任何交集的人十年后能再次相遇,这样的缘分让他越发激动,也越发爱他。
然而又是在这样一个冬日,天空晴朗,暖阳照在他身上,他却仿佛预感到什么,寒意从脊背窜起,让他的手脚控制不住地发凉。
他呆呆地坐下,对面的洪厉还在微笑,却像个透视一切的催命鬼,催着他交出那些不属于他的情感和真相。
洪厉在对面款款落座,从容地整了整剪裁得体的西装,还十分体贴地把咖啡往方晨眼前推近了点。
方晨内心十分抗拒,只想赶快走人,僵硬地开口:“洪律师,你找我什么事?我们根本不熟,你要是想打听樊望的事,我是不会说的。”
洪厉笑了,娓娓道来:“不,方先生,你误会了。虽然我对樊总的确很关注,但以我的了解,他防备心极强,是不可能告诉你任何有价值的商业机密的……我这次来呢,就是特意来关心你的。”
“关心我??”
“是的,最近度思集团出了这么多事,那些新闻想必你都关注了吧?其实你心里很不安,对不对?”
方晨嗓音很紧:“……跟我有什么关系?”
洪厉露出一个非常理解的笑容:“度思的确跟你没有关系,但弘文建筑就未必了。我猜你心里一定有很多问题,难免惶惶不安,所以我今天来呢,是特地来给你解惑的。”
方晨用力捏住了咖啡杯,简直要生生捏碎:“我不需要你解惑……我可以去问樊望。”
“哦,是吗,”洪律师笑了,“那么为什么你看到照片已经一个多星期,却从未在樊总面前开口呢?你跟他关系那么亲近,总不会一直没找到机会吧?”
方晨猛地闭紧了嘴。
“方先生,从你看到照片的那一刻起,你就对你舅舅的死因起了疑心,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