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羊听到了他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眼睛星子一般滚烫灼人。
就这么高兴吗。他甚至又看见了那一条无形摇动的欢快羊尾巴。
他心头紧绷的弦也好像被柔软的羊尾巴拨弄了一下。
谢今爻眉眼弯弯地跑到火堆边,看着烤得金黄油灿的鸡腿,又看了他一眼。
她暗戳戳地想,原谅她了,她是不是就可以吃鸡腿了。
苏不遮知道傻羊喜欢。
但是他依旧冷着脸,傻羊很听话,惴惴不安地用那双呆眼睛看着他。
圆圆的羊眼睛里写满了渴望。
傻羊想吃鸡腿。他弯了弯唇角,觉得有些好笑。
谢今爻看他笑,也跟着笑。
随后她悄悄向着鸡腿伸出了手。
下一秒,谢今爻的手被他握住。
谢今爻心想,猫猫的爪子没有肉垫,摸上去有点硬。
她垂下眼睫,望着完全包住自己手的那一双修长漂亮的手。
嗯,适合拿剑。那种窄窄的长剑最衬他这手。
“猫咪,你的手好暖和。”她反握住了他的,随后拉住晃了晃。
少年垂眸,看见那双白而软的小手,拉住自己的手晃来晃去。
少年莫名心口一痒。
她笑嘻嘻,“也好漂亮。”
她举起他的手,对着光细细端详。
她的脸无遮无碍地映入他的视线。
面容上还有他手指的阴影,这么一望,看上去倒像是他在寸寸抚摸她的颊侧。
圆而黝黑的天生笑眼,微微翘的鼻尖。她的唇不薄,粉润而柔软。她鼻尖上有淡淡的灰土痕迹。
她的呼吸仿佛在侵蚀进入他咽喉的空气。
少年雪白的眼睫如同银蝶般一颤。
她笑颜纯真无邪,还带着几分稚气。
他的指腹揉过她的鼻尖,那片肌肤就开始微微泛红。
这让天生的狩猎者,产生了一种难以遏制的暴虐燥意。
想要将她衔进巢穴深处,将利齿抵在她的微微起伏的柔软咽喉......
他想咬她。
他忽的不想看见她乱眨的眼睛:“手给我。”
谢今爻听话地摊开手,少年忍耐着奇异的凌虐欲,轻而慢地将她手上的血痕和泥土擦干净。
人族身体羸弱,他需时时注意。
“现在可以吃了。”他言简意赅。
谢今爻点头,眼眸弯弯:“嗯。谢谢猫咪。”
“你真好!”她大声而充满感情地对他说。
少年神色不变,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谢今爻刚拿到鸡腿,忽的眼前一花。
她动作顿了顿,知道是取心头血的后遗症来了。
三滴心头血,她方才还放了霜寒剑。再度化作一个没有灵力的小姑娘,肯定不能支撑灵力的外泄。
还好,是在到家之后才发作,有猫咪在,是很安全的。
她坚强不屈地想要在昏厥之前尝上一口鸡腿的味道,奈何已经开始昏沉。
啪嗒一声,鸡腿滚落在地。
谢今爻眼角湿润了。
在战场上铁血无情,雷霆手腕的老祖宗面容上缓缓淌下一滴清泪。
我的,鸡腿......
*
少年凝望着在石床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少女。
她面容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少年伸出手,顿了顿,还是放在了她脸颊上。
烫。他蹙了蹙眉。
还有微微汗湿。
谢今爻接触到那只温暖干燥的手,下意识要躲开。
她发声:“热。”像羊叫。
苏不遮几乎是立刻判定了她发烧的原因。
魔界的瘴气浓烈,她发烧是正常的事情。能撑这么久,身体素质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魔界瘴气导致的高烧,会让人陷入梦魇之中。
梦魇结束,她就会苏醒。
苏不遮拿着块软一点的垫子想要垫在她脑后,谢今爻不太配合。
“羊。抬头。”
她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畔。
他托住了她后脑勺,垫上了垫子。
谢今爻在做梦。
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她出生那一日,修界上空霞光漫天,紫气东来,那时并非春日,然而漫山遍野花朵次第绽放。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自己父母的长相,便被送到了几个老头的手里。
从此,她的世界便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
她天生体内就有极为纯净的灵气之时,他们很快开始教她强身健体,练剑习法。
而多年来,谢今爻未曾外出,一直在长老们居住的灵山,日复一日的练剑修习。她未曾见过外人,只有几个侍女陪伴,而时间久了,那几个侍女也离开了她,成为了天地间的一抔黄土。
长老们很高兴她没有再向他们索要新的婢女。
他们从一开始就告诉她:“你和旁人不一样。”
“你不需要感情——一旦付出感情,终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离你而去。”
不过她到现在也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后来告诉她这句话的长老也死了。死在了一场情劫里。
再后来,小老头们对她也再没有什么话说——她已经很强,他们打不过她了。
她是一把优秀的剑,是修界的定海神针,是面对魔界的底牌。
不过在那之前,谢今爻还是很少和人说话,也很少见人,直到那一天,魔界攻修界边境,她被带上了战场。
谢今爻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
他们用她无法拒绝的,热烈而沉重的目光望着她,仿佛她代表着太阳,代表着光。
谢今爻在灵山见过一种大脸盘子花,大脸盘子花虽然没有灵智,但是可以像有灵智的花一样动——而他们就像那种花,一直望着她,伴随她的动作转移颈椎,就像望着太阳。
谢今爻在那些眼神里,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是为了他们存在的。
谢今爻很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