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脉寸寸断裂的疼痛。
火苗吐息舔舐过他身体的每一寸,随后骤然而来的失重冷意。
如此交替进行,一时让他觉得眉眼都将结上霜花,一时又让他觉得自己要被烤成焦炭。
死亡的阴影如同泥淖般握住他的手脚,他喉咙里也如同被铁水浇灌过一般,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牙关打颤。
苏不遮一时忘记了自己是在做什么,自己又在哪里。只有一个催眠的声音在耳畔低语:“睡吧,睡过去吧,睡过去便不再痛苦。”
渐渐的,他如同被抛下的锚一般沉沉坠入墨蓝色的海浪之中。
睡吧,睡吧,就这样......永远睡下去吧。
“猫咪,猫咪......”遥远的,来自水面的呼唤。
那个幻影漂浮在水面上,如同隔着冰面和他对视。
苏不遮清醒了。他模糊的视线追随着那影子的目光。
那影子问他:“猫咪,我想进来。”
是她,她可以进来。
伴随着这个想法的产生,那幻影也一瞬消失。
与此同时,他脸颊处一凉。
这凉意如同深秋时节的晚风,他刹那间苏醒,与此同时,看到了一条细细的红气。
它在一片墨蓝之中飘荡游曳着,如同一尾小鱼,或者一只柔软的水母。
红气围绕着他打转,飘过他的手腕,亲密地接触他的脉搏。
它在牵引着他一点点疏导身体内暴烈的魔气。
是傻羊的气息。
谢今爻也没想到那条红气可以顺利地进入他的意识之中。
他没有丝毫排斥。
床上的少年死咬着下唇,雪白的眼睫正不安地颤动,似乎沉溺于可怕的梦魇之中。他的右手正覆盖着她的手,修长的指节上青筋毕露。
然而谢今爻知道,他只是笼罩着她的手罢了。
他指节的阴影之下,是她始终被笼住的手。
苏不遮感受到脉脉如温泉的引领,随后迅速地跟随着那引领疏导。
谢今爻心想,真是只聪明猫猫。
她默默退出了他的魔气识海。
*
苏不遮醒来的时候,一双灼灼的羊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感受到自己身体里流转的魔气,他先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谢小羊,”他声音是哑的,“饿不饿?”
傻羊默默揉了揉肚子。
不过她其实不会饿。她只是会馋。
少年明白她的意思。他微微弯了弯唇角。
谢今爻心想,猫猫果然是不一样的。
关于方才的红线,他什么都没有问呢。有点开心。
天光已亮,苏不遮做好了饭,盯着她吃完,叮嘱咐她:“不要离开河谷。”
随后他又补充一句:“我很快回来。”
经脉深处重获新生,魔气在体内如同浪潮般汹涌澎湃。
如果失败了,他将会一日日枯竭而死。
如果成功了——
他会有更强的能力保护自己,保护她。
他成功了。
伴随着太阳的升起,山坡的阴影追逐着日光,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漫山遍野的无妄花被风鼓动得瑟瑟摇晃,少年的背影隐没在河谷宽阔的金色出口。
忽然,不知为何他似有所感,向后望去。
小木屋前,白裙少女的身影仿佛要被灼热的阳光虚化成一道要消失的线。
她遥遥对他挥了挥手。
毛茸茸的光辉中飘摇的无妄花瓣之上,她的影子仿佛可以被握在掌心。
少年伸出手,虚握住那一盏无妄花。
缥缈四散的晨光里,她的面容模糊不清却又鲜活得惊心动魄。
那一瞬间的心跳,如同血脉里的先天启示般怦然。
这是谢小羊。
指尖拂过她的发丝,指腹掠过她的面颊。微微一收,可以握在掌心,好好藏起。
这是——他的小羊。
谢今爻站在木屋前,很疑惑为什么猫咪要站在那里看着她。
她用力挥手。
猫咪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