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个时候,徐杏心中才猛然惊觉一件事情。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她心里已经有了太子的痕迹。
这不是她的心中所愿,徐杏不由蹙起了眉心来。
徐杏为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太子而蹙眉,但在贺姑姑眼中,她的这份蹙眉就成?了吃醋、不高兴。
贺姑姑是太子拨给徐杏的宫人,受太子之命好?好?照顾徐杏起居。但在她心中,即便?两个都是主?子,她也是会?分出个前后来的。
何?况,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觉得这个徐良媛是再好?不过的性子了。既是处出了主?仆之情来,贺姑姑也不希望她过于悲伤,她还是希望她好?的。
又想着,不论太子殿下?心中是如何?盘算的,但既是她亲眼看到的事,她也有必要和太子殿下?说一声。
只要在太子殿下?心中,还是觉得徐良媛重要,那么殿下?便?不会?愿意让良媛受哪怕一丝一毫的委屈的。
所以,傍晚趁太子过来丽正殿时,贺姑姑寻了个机会?,三言两语言简意赅的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太子听后,冲贺姑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贺姑姑自小入宫,在宫里侍奉了多?年。李家还没入京称帝时,她便?就已经在宫里了。
伺候了两个朝代的多?位主?子,历届主?子的个人脾性她总也能摸清一些?。但唯独眼前的这位,她从未摸透过。
这位东宫之主?,的确是比前朝的那些?皇子贵主?们脾气好?很多?。他待人素来十分宽厚,哪怕是卑贱的下?等人,他也从未动辄打骂过。对?她这样的宫中老人,更是厚礼待之。
太极宫那边的嫔妃们谈起东宫太子来,无一不是交口?称赞的。
但她心中也很明白,就是这样的一个温和若玉般的男子,瞧着性子好?,但其实他的心思是最难测的。
无论喜怒,从不形于表。
按理说,伺候这样温和的一位君主?,东宫诸人该事事松懈、偷懒耍滑才对?。但事实正好?相反,整个东宫都秩序井然,各殿宫人各司其职,皆不敢有丝毫怠慢。
太子仁厚是仁厚,但却半点不弱。相反,他心中筹谋,怕是比太极宫的那位君王还要多?。
听说,如今圣人日渐疏于朝政,倒有一点点把朝上之事都交与太子打理的意思。
秦王等人一直想抓太子的错处,但却从未抓到过。
这边贺姑姑想着自己的这些?心思,那边,太子已经径自往内殿去了。
贺姑姑回神望了眼,见太子立在内外殿之间的隔断处,人并?没有即刻进去,不由赶紧收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秋意正浓,徐杏正抚额坐在窗边。窗是支开了的,她就这样静坐侧首望着窗外的秋景。
自下?午问过贺姑姑那些?话后,徐杏状似一个人在内殿黯然神伤,但其实一直有关注外面动静。这会?儿太子殿下?已经过来,她其实心里知道。只不过,这会?儿是装着并?没觉察的样子。
而这会?儿的这份忧伤,也算是半真?半假吧。
心里多?多?少少的确也是有点在意的,但更多?的,还是为了能让太子准她去郑家,她做出来的样子。
不管怎样,太子刻意瞒着她此事,便?就是太子的错。只要太子心里还有她,她借此和他闹一场就是有用的。
余光已经瞥间了那道熟悉身影,所以,徐杏这会?儿更是把愁绪堆满了脸。
太子不动,她也不动,就这样一直跟他耗着。
太子立在隔断处静静望了会?儿人后,这才轻步朝窗边走去。走得近了,见她也没反应,太子索性直接弯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二人中间,隔了张炕桌。
徐杏这才装着突然看到人的样子,立马扭过头来。见是太子,她惊了一下?,然后立即就要套上绣鞋起身行礼。
太子却朝她按了按手,示意她不必了。
“在想什么?”太子问,目不斜视注视着对?面的女?子,清隽温和的脸上隐有笑?意,“孤都过来有一会?儿了,你竟也没发觉。”
不提倒还好?,这一提,徐杏索性就直接作起来了。
“一屋子的婢子伺候着,竟也不晓得提醒我。”徐杏先没答太子的话,而是故意“发难”了殿内的几个侍婢。
她知道,定?是太子给她们打了手势,让她们不要作声的。
果然,就听太子说:“也不必怪她们,是孤的意思。”又问,“今日怎么了?看起来脾气不小。”
被数落脾气不好?,徐杏立即冷哼了一声,她语气颇阴阳怪气道:“殿下?既是嫌弃妾了,又何?必再日日过来妾的丽正殿呢?既是另有了新欢,何?不自此再别踏足丽正殿半步。妾的脾气不好?,殿下?实在不必这样委屈自己。”
“你们都先下?去。”太子打发了内殿的几个侍婢。
等婢子们都退出去了后,太子才郑重望着人。
徐杏一顿脾气后,这会?儿已经发展到红眼圈,紧接着下?一步就是掉眼泪了。
但太子却只是沉默着认真?打量人,仿若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她此刻的真?实情绪一般。
徐杏知道,既然戏已经演到这个份上了,这会?儿最不能做的就是心虚。尤其是坐在她对?面的是这样一个极擅察言观色的男人。
但凡她稍稍哪里迟疑一下?,或者停顿一下?,那么她今日的一切准备都白费了。
这种把戏,其实徐杏还算是信手拈来的。之前在风月楼时,楼里的妈妈有关男女?间的那些?事,什么都交过。
何?况,徐杏这会?儿也不全然是做假。
心里气、心里酸,也是真?有点的。
半真?半假的,倒也真?就像是那么回事。
太子静默思量了一会?儿,后起身绕过炕桌,坐到了她身边去。
徐杏却让了一下?身子,有不让他碰的意思。但却也只是晃了一下?,并?非真?不肯让碰。
太子这才说:“你什么都知道了?”
徐杏却还在闹脾气:“妾知道什么?殿下?让妾知道的,妾便?就知道。不让妾知道的,伙着这些?人都瞒着妾,妾又能知道什么?”
太子笑?揽过人肩膀来,耐心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杏却抽了帕子来,用帕子捂住脸继续哭。
太子这会?儿其实是拿捏不准被他抱在怀里的人是真?气还是装气的,因当初是他自己耍了些?手段强要了人到宫里来的,所以,太子心知肚明,便?是她这些?日子来再温顺再乖巧,可?她心里始终是没有自己的。
这段日子来,她对?自己越来越依赖,似乎是好?了很多?。但,凭他的警觉和敏感,他知道她的心还并?不是完全在自己这里。
之前都是他吃她的醋,他也有心想看看,若他身边真?出了一个或许能威胁到她的女?子,她又会?如何?。
所以,他便?布了这个局。
不是不想让她知道那个女?子的存在,而是希望她在适当的时候知道。比如说,就是此时此刻。
当所有人都知道,却唯独只瞒着她一人时,他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可?如今她的反应的确是他想要看到的,但却又不知,她的这个反应,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她是生气了。
也为此而哭了一场。
太子说:“是怕你会?胡思乱想,所以才瞒着你的。”
“我为什么要胡思乱想?”徐杏反问他,“若殿下?和她没什么,大可?坦坦荡荡的。如今这般藏着掖着,便?就是心虚。”
二人坐得近,太子认真?打量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芙蓉美人面,渐渐眼底有了笑?意。
他抬手,用自己的手指亲自一点点的替她擦了面上的水珠,边擦边说:“真?没骗你,不信的话,孤给你发誓如何??”
徐杏这才说:“起那些?誓言有什么用?殿下?诅咒自己,最后还不是妾心疼。不要。”
太子忽然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
他决定?,不管她今日这样闹一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不在意了。只要她能时刻伴在身边,就比什么都好?。
太子今日心情很不错,以至于后面徐杏提到郑四?娘大婚一事时,太子有犹豫一会?儿后,就主?动说:“既然四?娘有此意,到了她出嫁的前一日,你便?备了礼去郑府一趟。正好?,把孤的那一份也带上。”
徐杏认真?望着人,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不忘继续调侃他:“殿下?和妾不是一家人的吗?既是一家人,怎么还备上两份礼了?”
太子则说:“若都以东宫的名义出,便?体现不出你和四?娘的姐妹情深了。”又说,“郑家和别家不一样,东宫需得给一份体面。”
“好?。”徐杏没再继续矫情。
郑四?出嫁前一日,凉风和煦,秋高气爽,是个很好?的天气。
这一日,徐杏起了个大早。一早起来,就亲自又点了一遍礼单。
太子给郑四?准备的嫁妆又雅致又厚重,桩桩件件都是大手笔。徐杏自然不能和太子比,不过,她给郑四?备下?的贺礼也是用了心的,礼虽轻,但情义却重。
郑四?出嫁的前一日,齐王府那边是摆了暖房酒的。太子身为齐王兄长,今日自然是要过去齐王府那边吃酒。
太子给齐王准备的贺礼,又是一个大手笔。
徐杏心中不由想,齐王和郑四?这桩婚姻,太子亏大了。
但又觉得,也就是她从小过的苦日子,才把钱财看得紧。像太子齐王这样的皇子,生来便?是金贵之躯,想是从小便?不把钱财放入眼中的。
徐杏心中好?生感叹了一番后,才出发。
常良媛出自郑府,郑四?大婚,她也去求了太子准她回郑府一趟省亲。太子素来宽和,倒是没有为难,便?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