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近我必定是有自个儿的目的,与我而言也不算一步很好的棋。”
“可我手里的利刃不多,只能用到关键处。”
“我一向是不喜欢坐以待毙的,既然已进了这孙府,便没了回头路,只能尽力一搏。”
飞镜说这话时未曾迟疑分毫,风来还从未见到过飞镜如此强势的模样,又是被她惊世骇俗的一番言论给吓了一大跳,好像孙曦不是她的良人,倒像是她必须拿下的目标一般。
不过飞镜话已说得足够明白——如今她们在孙府如履薄冰,如果太太当真要定下表小姐与六少爷的婚事,等飞镜灰头土脸地再从孙府回到田家,那她这一辈子势必再难在大业找到一寸属于她的容身之所了。
小姐说得没错,她们没有退路了。
风来道,“小姐也别怕,不过是一个表小姐。她自幼便跟我们六少爷一处长大,想来太太也是有些不满意的,不然这么些年下来,青梅竹马十余载哪有拖到现下仍未定亲的道理呢?”
飞镜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洞口再窄,一步步走也走得出去的。”
祠堂里此刻也是十分热闹。
飞镜进来的时候,正巧碰到收拾东西的庆竹。孙曦正盘腿坐在东侧轩窗一侧,翘着腿躺在榻上看书。
飞镜扫了他手里书页,不觉十分惊喜,闲聊似得开口,“六少爷在家也爱看这些戏折子么?《春深梦眠》这本听说长安城内正时兴呢。”
孙曦斜着眼睨了她一眼,心下也有些好奇,可脸上还假装着,“怎么,你也看过这本?”
飞镜不好意思地笑笑,装模作样道,“我们女儿家的自然是不看的,只不过是从前在家听别人说罢了。”
孙曦顿觉失望,“不过是一本书,看了又如何?”
何必个个都在他面前摆出一副贤良贞洁的模样呢,着实腐朽无聊透顶。
他这话说的含糊,可飞镜却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看了孙曦一眼,可卧榻上那人早已将目光移回书册,仿佛站在他身旁的不是个妙龄女子,只是一节枯木。
可飞镜倒像是罕见地有些讨好,“六少爷好有本事,这种难得本子也是轻而易举地就能要来。”
孙曦也在心里叹她一句庸俗,可偏生他就爱吃这套,田飞镜这一通吹捧下来,孙曦恨不得尾巴翘上天去,这才又看了她一眼,挤兑道,“你这人虽平庸谄媚了些,消息倒灵通。不过你这般胆小之人,打听这些做什么?”
说话间他直接伸出手来,将话本递到她面前。
“小爷我递到你面前,你敢接吗?”
他的手很好看,甚至比她还要细腻白皙许多。
孙曦眼底带笑,等着看田飞镜羞嚇狼狈的模样。
却没想到忽然手上一松。
孙曦一愣,手上已是空空,再抬起头时却看到田飞镜面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手倒是很实诚地抓着话本。
还没等他说话,田飞镜倒像是怕他反悔似的说道,“只要六少爷不说,我自然时敢看的。”
“毕竟六少爷不日便要下场,若是被老爷知道六少爷在祠堂里还能有这些玩意儿,只怕也影响六少爷跟老爷的父子情谊。”
孙曦听到这话倒是乐了。
“行啊田飞镜,你这是明目张胆地威胁小爷啊。”
他倒是开始觉得有点意思了,“你直说让我小心再被我老子打板子就好了,我同他什么情况你不是当日看的一清二楚的吗?何必扯什么父子情深?”
飞镜笑笑,“六少爷惯会玩笑,我哪敢呢。”
孙曦摆摆手,“放心好了,你威胁不到我。我不怕我老子,更不怕下场科考。便是我老爹将我打的下场前一晚都下不来床,科举那日我趴着也能中举。”
孙曦说起这话的时候极漂亮的眼睛亮亮的,明明是极狂妄自大的言论,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反倒十分让人有相信的底气,如同在说他今日能吃三碗饭一样普通。
他好像天生有让人安心相信的能力。
飞镜笑了笑,“我一直是相信六少爷的。”
孙曦也笑了,还是头一次这样和善对她。
“你放心好了,且不说你替我送饭这许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世道本就是你比我要难走些,所以你很难像我这般通透豁达,也很好理解,毕竟像我这般的人也是很少的。”
“我还不至于为了私事去为难你。”
飞镜也是一愣,他忽然如此赤诚,反倒让她早已习惯的那套说辞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幸亏旁边的侧室忽然门扉响动。
只见出来一人来。
“知晦,我给你开的药你要记得吃。不可嫌烦……飞……田小姐?”
“……好久不见。”
看得出来对面的人在努力佯装镇定,可十分生疏,飞镜望着他这份局促的神态,心下却是不忍,还是主动笑了笑,同他行礼起身后拿起团扇遮住半张脸来--
“小万神医,贵人多忘事,我们不是前日才见过?”
不过是擦肩而过的过客,谈“好久不见”不会觉得太过沉重了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