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被人这样碰,也不知道这算个什么动作,仅仅只觉得太过亲密了,脸又弄得通红。
……可到底为什么红?秦解真自己是不懂的。
她只是觉得这样不好,可不知道为什么不好,当下瞠目结舌,捂着耳朵,好像耳朵被割走了似的。想说两个字呢,可说完那句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睁着眼睛看她。
伊雅却笑说:“秦郎这么紧张作甚?这可是我们胡人亲近的礼数,秦郎以后也要习惯的。你说那话,我很是喜欢呢。”
她当然是信口胡编,可秦解真哪里知道,刚要说些什么,廊里来了个下人,将伊雅叫去了。伊雅回头又和她说两句话,才急冲冲地走了。
秦解真只好站在原地,看着她那头金色秀发消失在雪中。
礼数?她也许说的是真的……她连发色都不一样,有些奇妙之处,当然也正常。
可自己怎么和喝了酒似的闹脸红呢?
她蹲下身去,仍觉得脸红,就抓起两把雪擦了擦脸,冻得脸有些发痛。她轻巧地像只猫儿,蹲在那一声不发,小刀来找她都没看见,只好唤了两声郎官。
秦解真猛地站起来:“什么事?”
小刀被她黑乎乎的影子吓了一跳,脸都吓白了:“姑爷,您大早上的蹲在这是要做甚么呀!”
且不说这个,小刀拿来清单,给她细细看了。
秦解真侧头看她:“这些都是什么?”
她虽然识字,可不知道这些东西具体指的又是些什么物什。小刀就点着物件一个个讲解,说了半天,秦解真心里只想,这些数目要是算成白鹤飞过山上,那山上一定像下雪一样,堆得满满的。小刀也知道自家“姑爷”对这些不太了解,简要说了说。
最后,秦解真醒悟了:“所以……这些都不关我的事?”
小刀扑哧笑了,说:“小姐也知道姑爷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便叫我拿了些银钱,说……姑爷去找些东西送她就成。”
秦解真收下一小包银钱,当着面数了数,约有个十两的。当今银钱还是值钱的,这笔钱足够一家三口生活几年了——可她没有这样的生活,也就对此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她仍然是知道一些物价的。阳春面一碗也才五文钱,就算去酒楼要一顿大鱼大肉的,也不过一两。秦解真小心地收好,又把商会里用的腰牌也收起来,说:“找些什么?”
“姑爷自己觉得合适就好。”小刀掩着嘴笑。
她听了想走,过一会,回头问:“怎么……怎么叫我姑爷了?”
穿鹅黄色袄子的小丫鬟咯咯笑:“小姐的丈夫,不就是穆尔托商会的姑爷了!到时候还要叫你老爷的呢!”
秦解真猛然被她一说,耳朵有点发红,却没争论。
她昨日确实是和伊雅商量了要做这事,她从不想些太多,答应了就是答应了,受人所托,当然要扮演好这样角色,当下认真点了点头,问了市集在哪,出门去了。
斗笠破得不成样子了,秦解真本来想补补,伊雅说换一顶,她也觉得好。衣服也是新的,内里衬了棉,也许觉得她瘦弱了些,伊雅为她选了套鸽蓝色的毛领袄子,手工很好,穿起来也方便活动。头发梳洗了一番后,更显得她细长了些。
剑仍然别在身后,剑鞘有些锈了,中间有一块托花的银镂空的托子,宝石早就不见了。倒是带子也换了一条,以免掉了。伊雅说要为她修修剑鞘,秦解真心想也不用,可又说不出口。
只要一被那眼睛情意绵绵地看,她就什么也说不出口,拒绝的话就像千斤似的。
出了小门,她往城里拐。小刀和她说了些地方可以去看看,又和她说小姐喜欢红色。红色?那是很好看的——可是她总有些害怕那种颜色。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只见过血是那颜色,害怕地觉得不详。
她沿着人流往市集里去,抬头一看,也禁不住地感叹回川城的热闹。这城从南到北好像看不到头,虽然远在西疆,却靠着雪山,一条胡格丽西河穿过回川城的南端,绕了一圈,这就是回川的来历。
从市集的东到西,也横列着这疆域中从东到西的物件。南边的商人售卖绫罗,北边的商人售卖貂皮,这条小路专卖药材,那条又卖些剪子凿子,从南到北,每一家都有独货,来逛的人逛上五天五夜也看不完。
路边随时有卖水果和茶水的,秦解真逛了两圈人已经发晕了,就摸出两文钱,找了个位置坐下。正巧那头人头攒动,她抬头去看,却看见一位熟人。
秦解真在这世上说认识的人也不过一掌,而居然又能在这异乡遇到,本应算奇怪,可她却一点不奇怪似的。
只是,她稍微地起来了些,将凳子用脚拨开了些。
人头围着茶水摊支棱起的两张桌子,大家都一脸怂恿的表情,桌子上拢了几十文钱——中间的公子咳嗽一声,用袖子挽起文钱,说:“正说到这五彩鞭李芸用鞭子一抽!哗然一声,便看那五个大汉被一鞭从车上抽将下去……”
这时就有人要起来了,说:“怎么五个大汉一鞭子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