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周平时待人待物的态度都非常随和,总是披着一幅优哉游哉的壳子,仿佛对什么事儿都不上心。谭卓和他这样的性子相处习惯了,小打小闹、打打嘴炮什么的都是常态,一直以为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是以,今天还是谭卓有史以来第一次见邢周这样严肃又危险的一面。
表情冷、语气硬,与从前一番对比衬托之下,显得有些陌生。
谭卓的呼吸有几秒钟的停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么傻逼。
他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理亏,越解释越错,于是飞快地败下阵来,认怂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提了……”
狭窄的房间里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半点儿回应也没有。
见两人还是不说话,谭卓讨好地蹲到温思允脚边,像一只巨大的哈士奇。
哈士奇傻不拉几地扯了扯温思允的包链子,可怜巴巴地说道:“允允,你看电梯也坏了,楼梯上那么黑漆漆的,还要过那么长的走廊,让我送你下楼吧,行不行?”
温思允面不改色地把包链子从他手里抽出来,掀了掀眼皮,终于回复了他一句话:“然后让你再吓我一次?”
“……”谭卓委屈地小声逼逼,“你别这么想嘛!啊呀……我这不是为了将功补过、乞求你的原谅吗……”
“哦,不需要。”温思允从沙发上站起来,语气十分冷漠,“因为我已经跟你绝交了。”
“……”谭卓对自己听到的话感到难以置信,他瘪着嘴说,“允允,你不要意气用事啊,都是成年人了。”
温思允“嗤”了一声,背起包,把自己被包链子压住的头发捋出来,转过头,看着谭卓的眼神充满迷惑:“你觉得你刚才吓我的举动像是个成年人吗?”
……
话题居然又被扯了回来。
“哎呀!”谭卓揪住温思允的袖子,给她吹彩虹屁,“人世间最美的允允女神,你就让我送你回去嘛!”
温思允不吃他这一套,宁愿自己跑下楼也不要他送,态度非常坚决地拍掉他的手:“撒开。”
谭卓攥得紧紧的。
两人这么对峙了一会儿。
而后,一只大手突然出现,强制性地把牛皮糖一样的人扒开,力道强劲而不容拒绝。
并且还顺道儿不轻不重推了他一把,以绝后患。
一切的发生都很出乎意料,谭卓脚下没站稳,一屁股坐到了木制沙发上,骨头磕到沙发,发出一声硬邦邦的响。
虽然平时很能吃,但谭卓身材也是偏瘦的类型,像一柄竹竿。现在这么冷不丁的一下跌列到木制座椅上,硌得他从尾椎骨里冒出一股痛感,滋溜地顺着脊柱向上钻,半个身子都麻了。
谭卓边嘶着声边揉屁股,皱着眉大声咋呼:“弟弟,我很瘦弱!你下手能不能轻点儿?!”
邢周也没想到他一推就倒,勉为其难地分给他了一个怜悯的眼神:“下次一定。”
谭卓:“……”
邢周没再理会他,直接对着温思允说道:“我送你下去。”
温思允下意识地摇头拒绝:“不用,我自己下……”
话还没说完,少年便已经用指尖轻轻抵着她的背,把人带到了门外。
谭卓还想跟出来,邢周却已经眼疾手快地一把将门关上了。
门板和门框碰撞,发出一声无情的响,隔断了谭卓苦哈哈又望眼欲穿的双眼。
场景再次变为了两个人的独处。
气氛很尴尬,谁都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
回到一楼和刚才上来的路线相反,也就意味着,温思允要再次通过那条漆黑而又充斥着奇怪声响的楼道。但是,此刻的恐怖氛围却全然被她一颗紊乱跳动的心冲散了,只想着赶紧离开才好。
重逢的第二次见面就把妆都哭花了,原因还是被人扮鬼吓的,怎么看怎么丢脸。
邢周望着面前步伐飞快的人,一路沉默地走到了学院楼底层的大厅。
外面的雨点还在淅淅沥沥地向下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并没有半点要渐弱的趋势。雨丝被风刮出一个大倾斜的角度,防不胜防地打到人的脸上和身上,丝丝缕缕的凉意顺着领口和脚踝侵蚀进身体里面,皮肤变得冰冷不说,连骨头里都沁着寒气。
邢周皱了皱眉,把外套脱下来、披到温思允的肩上,动作很干脆。
男生的个子很高,此时他烟灰色的外套搭在温思允身上,下摆长出一大截,几乎可以给她当裙子穿。这件衣服的样式简约、裁剪精良,上面还带着他常用的沐浴皂的清香,留着属于他的温热的体息。
温思允一下子被一股暖意从后至前地包裹,连呼吸都变烫了一些。
她目光略过男生只穿了一件纯白色薄打底衫的宽阔身影,怔愣一秒,伸手去脱外套。
邢周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动作,很快地为自己的行为给出了解释。
“照顾老弱病残。”
“……”
没人说话,四周便又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