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琮手握重剑指向慈宁宫,御林侍卫们将宫院团团围起,可站在墀阶上的万太后却毫不动容。
“皇帝,你是真长大了,敢忤逆哀家了!”
万太后冷冷看着站在跟前的司寇琮,十七岁的少年帝王,还略显瘦削的肩膀也已经高过了她的凤冠,可那股孩子气仍深深刻印在他眼中。她暗自摇头,还不是她该放手的时候。
司寇琮哪里管得了她想这些,他将剑尖又向太后逼近了一分:“到底是朕忤逆你,还是你忤逆朕?朕才是皇帝,今日朕来拿回属于自己的皇权。太后,您老了,该安歇了。”
万太后轻蔑道:“皇帝,你这么毛躁地逼宫夺权,就不怕哀家在你身后打埋伏吗?”
司寇琮一愣,不知何时万太后的人马已将他的御林军给包围了起来。整个慈宁宫被困得里?三层外三层,可谓一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
万太后笑道:“皇帝,你还是太年轻,年轻到不足以理解什么叫做帝王之心?。你不会谋略,只会横冲直撞,哀家不会将大燕交给这样的你。”
司寇琮想张口辩解,额上却冒出了虚汗。万太后说的没错,他今日听说万太后借万贵妃之手,给怀孕的薛嫔送去了一碗落子汤,他便气恼冲冲闯进了慈宁宫。可皇宫不是仅凭冲动就能解决问题的地方,他反将自己困进了陷阱里。
执剑的手有些微颤,司寇琮却不肯收回长剑。万太后看他执着,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既然皇帝来了,哀家不会叫你空手回去的。即日起,哀家可以从朝堂退下,你来亲政。”
司寇琮面露一丝喜色,却听万太后又说道:“哀家会垂帘听政,直到有一天皇帝能够独当一面。”
说罢,她挽着章嬷嬷的手回身进了屋子,再不理会外面的剑拔弩张。
司寇琮愣在原地,一股被请看的愤怒涌上心?头。这算什么,这是施舍吗?他堂堂大燕皇帝,竟要一个摄政太后来施舍权力吗?
怒火中烧的司寇琮正要控制不住自己时候,从慈宁宫的窗子里?又悠悠传出一句话来:“皇帝,你的喜怒哀恨不要轻易在人前露出,你要学会控制它们,把它们转变为实实在在的行动,懂吗?
“再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哀家既然可以立你,自然也就可以废你!拿出你的本事来,向哀家证明,你是有称帝的能耐的。”
……
司寇琮不知自己是怎样从慈宁宫狼狈收了兵。
他失魂落魄在皇宫内走着。今日发生之事将他头脑冲击得一通混乱,他在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万太后的话不断在脑中回想着,他很不情愿地承认那些不中听的话其实都是对的。
“陛下,陛下!”
远处有提着灯的宫人跑来,见他神色不好,也不敢多言:“万寿宫贵妃娘娘出来找您呐!”
万贵妃虽碍于万太后改变了心?思没能直接做成皇后,但她是万太后的侄女,而万家势大,昭帝不过一个被万家扶植上位的傀儡。对某些宫人来说,万贵妃的举动可比皇帝还要重要些。
“她?她在哪呢?”
司寇琮追随着宫人匆匆而去,正看见万梅环薄衣赤脚站在一处廊下,迎着冷风瑟瑟发抖。他心?疼地过去将披风给她:“怎么穿成这样?”
万梅环哭着伏在他肩头:“我又梦到薛嫔……她流了好多血……”
司寇琮咬牙拥住她。他想,他一定要尽快长大,才能守住想要守住的江山和美人。
夜空一道炸雷过,刚刚停下的雨又下了起来。恍惚间,司寇琮仿佛又看到院子里?站了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淋雨,那正是幼时的自己。
……
时年七岁的司寇琮,是个刚刚丧母的孩子。
他的生母丽贵人,出身卑贱,乃是杂事局出身。那晚正逢她在院内除草,醉酒发性的武帝见她容色姝丽,便将她强行拽到了龙榻上,次日即封为丽才人。那时,距她出宫的日子本只有一月不到了,她就这样被禁锢了一生。
丽才人姿色姝丽,但因为出身常被其他嫔妃耻笑,因而性格总是畏畏缩缩。为这个,武帝不久便厌倦了她。知道次年她生下了司寇琮,才重得武帝青眼。
彼时武帝刚刚失去德妃所出长子司寇瑾,因此对新生子司寇琮格外宠爱些,连带着也常来丽才人宫中。不久她又生下一子司寇珉,被封为丽贵人。然丽贵人的连生二子终于招致了诸妃嫉恨,武帝到底遭不住以万皇后为首吹来的枕边风,听信了丽贵人与侍卫私通的传言,将她给杖杀了。
方才七岁的司寇琮,带着四岁的弟弟司寇珉,开始了一段极为艰难的生活。武帝的厌恶与抛弃、皇子们的侮辱与嘲讽、宫人们的白眼与轻视,将小小的司寇琮磨炼得无比倔强。他不像别的皇子什么都有,只能凭一腔野性去抢去夺——与其说是个皇子,不如说是个皇宫内的小乞儿。
而司寇珉,从四岁起便过上了缺衣少食的生活,导致他身体极其虚弱,好几回生了大病,若非司寇琮拼了命去请太医,他只怕早已熬不过去。
那晚大雨滂沱,发了高烧的司寇珉辗转在凉薄的榻上,在生死之间徘徊。可偏巧值守的太医们都去了万皇后宫中为她诊脉,司寇琮在太医院门外绝望呐喊,一腔怨恨被雨水浇得冰凉。正当此时,端妃路过,动了恻隐之心?,去到武帝那里,说服了他派太医为儿子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