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在元宵宫宴上突然出现的大皇子,正是薛怀瑾。当然,他现在不能叫薛怀瑾了,本朝的国姓乃是赵,他应当叫做赵怀瑾才是。
顾念在唇齿之间咂摸了这三个字几回,觉着倒是没有原来的姓叫着顺口。再看座上三位贵人,自是神色各异。
皇太后和皇帝是满脸的欣慰,尤其是皇帝显得十分激动。就连位置比较靠后的顾念,都看出来他的嘴唇在微微翕动。
反观皇后脸上的厌恶已经不加掩饰,而站在她身后的宁王,满脸都是不可置信。显然,在这几个人皇亲国戚里,他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顾念的猜测很对,这些日子以来,皇帝派人专门守着坤宁宫,皇后出去是可以的。但是如有有些人想进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比如宁王,比如王太师。
皇帝下了座,亲自上前把薛怀瑾扶起来,连说三个“好”字。拉住儿子的手,面向众人道:“这位就是大皇子,朕货真价实的儿子。”
众人虽然心有疑虑,听到这丝毫不容置疑的话,也便纷纷跪下去,向大皇子行礼,“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念也跟着跪下去行礼,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似乎有一道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停在她的头顶上。
待到她站起身来,抬头看去,那人却又把目光转走了。
顾念觉得好笑,同时心里也生出一种对未来的担忧来。
看这情形,薛怀瑾是如假包换的皇子了。她虽然年纪小,却也听人说起过,当年宸妃宠冠后宫,后来又生下皇子。
据说,当年皇帝是打算在大皇子百天册封太子的,却没有想到刚刚满月,宸妃和皇子所在的关雎宫就失了火。
她还听说,这些年来皇帝一直都在追查当年之事,由此可见,对宸妃母子的看重。
如今,薛怀瑾身份从一个侯府的庶长子成为皇子,和她的距离岂不是越来越远?那么,她与他,还能在一起吗?
怪不得,那日他特意来问她,若是身份改变,她的心思可会改变?
顾念可以确定自己的心意不会改变,可是皇子的婚事关乎朝堂局势,却不是薛怀瑾自己做得主的。
她心思繁杂,接下来的时间里都只是机械地应付。所幸顾远宏官职低微,宫中的贵人也并没有人注意她。
而一向对她不怀好意的宁王,也并没有过来打扰她,想必是已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打击得无法恢复了。
浑浑噩噩之间,顾念就听见有人在头顶上叫她,“你今日怎么呆呆愣愣的?”
这声音熟悉而亲切,在顾念听来不啻天籁,她惊喜抬头,便对上一双含笑的凤眼。他原本就个子高,站在她面前如同一株大树一般,带着无限的包容和安全。
顾念咬了咬嘴唇,身体矮了下去,“参见大......”话未说完,就被他一把扶住。
“你行什么礼?添乱!”薛怀瑾语气熟络,其实也是好意,避免顾念觉得他身份改变而对她疏离了。
然而,这话听在顾念耳朵里,不知道怎么就听出了埋怨的味道。她眼眶一红,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是臣女不好。”
无论是姿态还是声音,都活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薛怀瑾瞪着她,瞅瞅四下无人注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抬脚便走。
“喂,你做什么!”顾念瞬间从小包子变身小豹子,对着薛怀瑾怒目而视。方才那礼貌自持的样子全然不见。
薛怀瑾嘴角翘了翘,凑近她耳边道:“这才像我的小念念。”
“谁是你的小......”太肉麻了,顾念说不出来。
恰好不远处有一片梅林,隆冬季节,花开得正好。她被薛怀瑾扯着进入梅林,只觉一片清香幽幽,整个人都为之神清气爽。
“你快些放开我,被人看到!”顾念挣扎不已。
她也觉得奇怪,明明薛怀瑾抓着她的力道并不大,她的手腕也不疼,可就是怎么也挣脱不开。
这分明就是以强凌弱!
顾念眼圈一红,说话就带了哭音,“你欺负人!”
薛怀瑾一愣,忙停住脚步放开她,“哭了?”
又忙不迭地看她手腕,“可是我弄疼你了?”
顾念躲开去,轻哼一声道:“大皇子言重了,我不过一介民女,和大皇子的身份差着十万八千里。被如何对待,还不是大皇子一句话的事儿。”
这是真生气了。
薛怀瑾急得不行,方才在众人面前那从容不迫的神态全然不见,他低三下四地对顾念说,“是我不好,力道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