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50题,答题正确方继续答题,答题错误方将进行轮换,……”主持人在台上简明扼要的介绍着决赛的比赛规则。
张莹滢屈肘撞了撞陆哲:“吹啊吹啊,大声点,你看看大家。”
陆哲四顾左右,这一回可?不止张楚楚一个人蹦蹦跳跳,大家吹着哨子挥着荧光棒,劲头都很足。
陆哲迟疑着吹了声,但效果不太好,是蔫头耷脑的滑音。
张莹滢扭头向他:“来都来了,拿出点诚意嘛。”
陆哲一手捏着嘴边的口?哨,另一手的拇指轻抚了抚食指,眉头微微皱起,表情略有些尬。但沉默片刻后,他终于鼓着劲把?那声口?哨给吹了出来。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张莹滢很满意的表扬了他。
破除了心理障碍后,陆哲又沉眉吹了两声,不如?第一次熄火得明显,总体来说还不错。
喧闹的会场里,大家都兴高采烈地望着台上的人,没有人在意他,也没有人在乎他。
可?是就在这一刻,他似乎觉得这几声哨响让他的心理悄然发生?了变化,反复有什么沉睡已久的早已被遗忘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亟待萌发。
只?是甘露或雨并?不易得,那些细碎的努力或许仍会长埋于地下。
他晃了晃手里的荧光棒,叼着口?哨抬起头来,冷不妨与那双清亮的眼眸撞在了一起。
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依然能感觉到那仿佛烈日?朝阳般生?机勃勃的目光里,难以抗拒无法抵挡的温度。
这是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灵魂,灿烂炫目,像个发光体。
可?如?此不同的他们,偏偏被绑在了一起。
陆哲曾经以为,她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有且只?有他一个选项。但现在看来远远不是。
她大约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实话。
陆哲生?生?于一场欺骗,明明最讨厌谎言,却不知道为什么一次次容忍并?接受了覃莳的谎言。
而且不仅容忍接受了,还选择了假装不知,视若未见。
她的话半真,半假,亦真,亦假,以至于细究起来,他都已经分不清楚哪句话真的可?能性更大,哪句假的可?能性更大。
也因?此,他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要挟到她。
原本以为她的生?命之火将全赖自己的恩赐,他才会对她不断的试探与观察。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从来没有靠近她。
他已经习惯以利益衡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冷漠却清晰的分辨着朋友和敌人,从心底里抗拒与人保持着除利益之外的其他关系。
利益流转,朋友可?能变成敌人,敌人也可?能握手言和成朋友。
他向来将人和事看得冰冷而透彻,所以鲜少有什么事情会让他真正的内心激荡进而勃然大怒。
他很难形容那一刻,当他真的发现自己的行为可?以牵动另一个人的灵魂和生?命时,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情。可?不管再怎么掩饰,他自己都相当清楚,那一瞬间他是慌乱的。
他本该孑然一身,却奇怪的与人发生?了生?命上的联结。
覃莳说话的样子一向是笑眯眯的,弯起的眼角目光郎朗,是与他全然不同的颜色。
所以,他想要告诉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很危险,不可?能被轻易索取,也不可?能被轻易靠近。
世界上本就没有白吃的午餐。
他天然对事物缺乏信任,便也因?此有着超强的控制欲。
但显然覃莳不是一个容易控制的人,甚至他连对她的试探都是失败的。
似乎是值得信任的人,但这个人却并?不信任他,也不为他所控。
所以这个人,对他来说依然是不应靠近的危险的人。
用利益来衡量的关系里,利益永远是追逐的目标。
她明明那么开心行走如?风肆意无拘的状态,明明他们已经不可?避免的联结在了一起,明明只?要她主动向前便可?予取予得,但为什么她偏不低头?
很显然,利益不在覃莳的第一选项。
台上的覃莳鼓鼓眼瞪了陆哲半天,看他目光幽幽叼着个鲜红的口?哨,怎么看怎么不搭。一旁的张莹滢还在使劲怂恿陆哲把?手里的荧光棒给挥起来,陆哲眉头微皱,看起来既头痛又伤脑筋,勉强敷衍了两下,还被张莹滢给耳提面命了一番。
强烈的反差之下,覃莳冷不丁喷笑。远处的陆哲似有所感,便在这时转头看了过来。
覃莳立马憋住笑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像是在说谢谢过来帮我?加油,又像是在说:你怎么居然还能这样。
眼角眉梢,甚至她那个比着大拇指的姿态都是满满的戏谑。
可?陆哲却莫名?其妙的被那戏谑却并?无恶意的笑容感染,冷淡疏离的眸子里终于浮出了点点笑意。
李晟双手合十交握在一起,右脚微微不安的碾着地面,沉头望着地面上的一处地缝,目光却不再飘忽躲闪,比寻常坚定了许多。他微皱着眉头侧耳听得仔细,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剖析每道题的答案。
共同答对5题后,他们的第一个擂主因?为回答错误被替换下场。
第二个擂主上台的空档,李晟转过头来对覃莳道:“他们确实很轻视我?们。”
覃莳明白他的意思。
这场攻擂赛是极不平等的。50道题,4个擂主对10个攻擂者,擂主的平均答题率将近13/1,但攻擂方的平均答题率只?有大概4/1。答题率越高,错题的机会就越高。
只?要错题,台上的那名?擂主就会被更换,擂主方人数更少答题率更高,不可?避免的错题的机率也更高。
比赛暂定三轮,但大约所有人都相信,他们这些擂主走不到三轮。
接下来攻擂方错题率更高的人,将被补入擂主区,直到选出最后的8名?代表。
但他们有没有想过,这样的比赛规则,如?果擂主方刚好有这么一个人能挡住所有攻擂方的攻势,那么排在他后面的人岂不是连题都不用答了?
估计他们没想过。
诚如?李晟所说,那些人也太轻视他们了。
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自己为什么会被排在李晟的后面?怕她排在前面会出什么幺蛾子?
还真是挺看得起她。
她确实有很多幺蛾子。
不到十五题,前面两位擂主被依次淘汰,是李晟上场的时刻了。
李晟的手微有些抖,即使很克制,覃莳也能感觉到他开始闪烁飘忽的眼神?。
他起身又弯下腰,拿起一旁的矿泉水咕咚咚灌了半瓶。往擂主的站台走去两步后,又折返回来。他站在覃莳的面前,冲着覃莳举起拳,覃莳会意,抬拳与他相撞,边道:“学长加油!”
杨诚来得晚,但夏砾永远会将工作区的最前排留给他。
眼看那空位旁坐的柯洁亚笑容满面,杨诚便对夏砾道:“我?们换个位置。”
夏砾有些意外,看了看那头双眸烁烁的柯洁亚若有所思了一瞬,便起身去了空位。
杨诚在夏砾的位置上坐下不久,便看见了覃莳与李晟的撞拳。
工作区里,有人小?声嘟囔了句:“看着很燃是怎么回事?”
便又有人道:“燃个屁,群殴都怕人少,等会儿全淘汰了。”
杨诚回过头,那些七嘴八舌的声音便少了些。他一向温和,但依然很能压住人,大约有着天生?的领导力。
再转回头来,杨诚脸上的柔和便淡了许多。
原本商议好的决赛并?不是这样的,但如?果领导们做了决议,他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抗拒权利,毕竟他只?是一个被授权的主席,而不是真正手握权利的领导层。
所以他其实时有厌倦,等以后去了高校,他应该不会再接手这样的事情。
他需要拥有真正独立的话语权。
被覃莳打了鸡血的李晟,比想象的要撑的更久。二十九道题,替换掉了攻擂方的四名?选手,算人头的话,他们还是要划算挺多。
但一题都不出错,显然也不可?能。
总会遇到拦路虎,而李晟的死穴果然就文史。
他垂头下来,对即将上场的覃莳说了句:“加油。”
覃莳举拳向他,两人用力一击后错身走过。
男主持洪涛是认识覃莳的,复赛中他见识过覃莳的杀伤力,此时看到她就没来由的眉心直抽。
系统:【哇哇哇,这个主持人的表情管理好失败哦,宿主,他很明显的对你有很多意见。】
覃莳:【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女主持屈肘捅了洪涛一把?,把?他给撞清醒了。
洪涛赶紧捋主持稿:“接下来上场的是高一(五)班的……”
尖利的哨声高呼声至评委席旁边发出,远远听着像是一帮评委在为那高一(五)班的姑娘助威。大家伙抻长脖子往那处看,却看见一个挥着灯牌的女孩蹦蹦跳跳,并?一群很夸张的吹哨晃荧光棒的人高喊“覃莳好棒!”“覃莳最靓!”。
覃莳:“……”
下次加油词,她可?得好好把?关。
加油团齐声高呼,覃莳刚好在这个时候站上了舞台。下头的人终于把?名?字跟人物对上了号,便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原来是这个病秧子啊。”
“她会不会比着比着就晕倒了?”
张楚楚翻了个白眼,指着后头那人的鼻尖道:“你再乌鸦嘴一句试试!”
他们其实也挺担心覃莳的身体情况,但好像每次到了比赛她都特?别?的神?清气爽,走路的步子和气势都会比平常的时候要好上很多,所以渐渐的张楚楚他们都没有深想。
这会儿被那乌鸦嘴提醒了,大家的心情都有点惴惴。
姚枫说:“要对覃莳有信心,她那种人,倒也是要死磕到最后才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覃莳在大家的心里头都有了一种别?样的坚毅形象,像一条不屈不挠的小?强,但偏偏又病又弱,实在有点可?惜。
大家都觉得覃莳一定能撑到最后,只?有陆哲知道覃莳不用撑。
他不知道上次那件事情,自己的馈赠究竟够她用多久。事实显然跟覃莳对他的描述有很大的差距,不然也不至于能用这么久。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她开始消耗就总有用完的一天。
只?要他好好看着,她在其他地方占不了便宜,就必然会来找自己。
他已经知道自己并?不是她口?口?声声所说的那个唯一,但并?不知道具体谁会符合她的需要。只?是,单从他自己和岳致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一点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