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来得太措手不及,二房就没想过张巧绸真回老家的可能性,什么东西都没收拾,这下两口子再也躺不住了,匆匆起床忙乱穿衣。
马氏一边梳头一边忍不住抱怨:“你说你,前天怎么和我说的——巧绸不会真走,老太太一定会想法反悔,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张兴志作为利益相关的当事人,心情比她烦躁上十倍不只,粗声道:“你问我,我问谁!那老娘们以前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仗着咱爹爱她年轻,一点不如意都能闹得翻过来,我怎么知道她这回哪根筋不对了!”
马氏道:“那现在怎么办?你去还是不去?”
这时候的出行可不像诗里说的那么惬意,什么野梅参差发,旅榜逍遥归的,一去上千里,除了衣还能事先自备齐全之外,食住行样样得受限,张家又非豪门,能带上上百号豪奴靠人力弥补上这不便。
总之,张兴志此刻的心情,简直恨不得一头倒回床上去假装重病在身——到底又不敢,他要昨天装还勉强说得过去,这车都等在门口了,他忽然说病得起不来床,未免也太蔑视张推官的智商。
眉头锁得快挤到了一起,他跺跺脚:“罢了,你先把我行李收拾着,我去爹那里看看!”
一出门,李全等到门口,躬身笑道:“二老爷,可以上路了?”
张兴志呸啐了他一口:“上你娘的上,你给我说说,这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巧绸怎么就真要回老家了?”
他一路问一路疾步走,李全跟了几步就看出他是往正院方向去的,笑道:“什么情况,二老爷不比小的清楚?前天您可是在正堂呆着的,当时都说好了——二老爷,我刚从老太爷那过来,二娘子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二老爷了。”
得到这个情报,张兴志的心更是不住地往下沉,闷头直往前走,及至到了正院,果见里面一大早上人声鼎沸,丫头婆子们抱着一个又一个的大包裹往外走,张老太爷两口子站在台阶上,张巧绸穿着簇新的一身衣裳,挤在张老太太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场面一看上去就是生离死别。
张兴志快走到跟前,急问道:“爹,真要送巧绸走啊?”
张老太爷正在旁安慰着小女儿,被他这一问,方才发现他来了,叹了口气,道:“这不都说定了?不走不行啊。”
张兴志不死心地道:“就不能再去找大哥说说?”
虽说张巧绸不走张推官很可能丢官,但毕竟丢官是个未知数,而他要跟着一道去受罪却是眼跟前的事,两者相比,张兴志果断地选择了先顾眼前再说。
张老太爷只是叹气,张老太太倒瞄了他一眼,忽然道:“要么你去和老大说说?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是不中用了,你和老大一个娘生的亲兄弟,说不准他倒能听你的。你要能说服了老大,我们娘俩后半辈子都感激你。”
张兴志想都没想,立刻摇头道:“爹说都不管用了,我哪行,大哥不揍我就不错了。”
开玩笑,他又不傻,收点好处给敲敲边鼓还成,可张推官的态度都摆得那么明确了,他还要再当面和长兄对着干,那可得不偿失。一个后娘生的不值钱丫头,和他又没多少感情,他图什么给她强出头?这便宜妹妹心还毒,这么点年纪,嫉妒亲戚长得好,就敢给人乱下药。张兴志扪心自问,他虽然对外甥和外甥女也没怀多大好意,可也没张巧绸这么心黑,他只求财,可没打算过害命哪。
张老太太的脸色冷淡下来,就要刺他两句,话到嘴边想起来,巧绸要指着他一路护送,这会儿得罪了他,路上他随便给巧绸添点堵,巧绸没人护着,那是吃不完的亏。只得忍下来不再提,转道:“老二,你的行李收拾好了没?可别误了时辰。”
“……”
张兴志心堵得不得了,什么话也不想说了,丧气地转回头。
回到自家屋宅,马氏一见他的脸色就明白了,到底还是不死心,追问了一句:“怎么样?”
“你说怎么样!”张兴志往外喷火,“别废他娘的话了,快给老子收拾东西!”
马氏同他夫妻多年,单就脾气而言,张兴志不是个暴躁的人,所以一般马氏也不会从他那里得着这么大没脸,当着丫头婆子的面,这下气的,一瞥张兴志的神气,感觉他要在爆炸边缘了,不敢当即喷回去,只得选择把受的气往下传达:“都发什么愣,还不快紧着收拾,一个个死木头样,不知道养着你们白吃饭干什么!”
下人们忙乱起来,什么衣裳物件,不管有用没用拿到手里就包起来,个个显得自己很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