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铁锈味越来越近,面前出现了一个破败的院落,院门掉漆,半开着没锁。
秋阑一手按着门栓,轻轻推门,发出一声特别大的“吱呀”声,他侧身往门里看,没听到动静,小心翼翼地抬脚走进去。
“咚。”
屋内突然传来一声落地的巨响,像是人掉到地上的声音,秋阑加快脚步走过去,刚推开屋门,就看到正对着门的床榻下,一个高大的人影倒在地上。
背对着屋门,露出一头黑发,人族男人。
手腕的部位晕开一滩血,致死的失血量。
秋阑顾不得多想,迅速从自己的衣服上扯出几块布条,疾步上前半跪到男人身边,离得近才看到手腕上一道伤口,从动脉蔓延向胳膊内侧,触目惊心。
男人一动不动,幸好手腕还有点温热,秋阑先用布条把伤口缠了好几圈,勉强止住血,才凑上前伸手想探男人的鼻息。
这一凑他就愣住了,傻了似的看着男人的脸:“阿衍。”
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这都是一场太过意外的重逢,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秋衍的重逢。
*
婵婵帮忙喊来的大夫离开了,秋阑去厨房端了碗热粥回来,秋衍还没醒。
秋阑便坐在床边盯着秋衍发呆,八年过去,秋衍瘦了很多,从前的意气风发被苍白羸弱取代,手腕上的青色血管凸显。
自由之地是人族修士的聚集之地,不同于雪族的集权制,人族们各不相让,将自由之地分为五洲,分别由五大家族统领。
秋家便是五大家族之一,统领东洲。
秋衍从前多风光,秋家最受宠爱的男孙,被长辈们众星捧月地长大,身边永远围绕着数不尽的俊男美女,要什么有什么。
更何况后来秋阑死了,他就是秋家这一辈唯一的男孙,板上钉钉的未来秋家家主,身份尊贵。
偏偏此刻他就是可怜巴巴地躺在这里,流落异族,在破败的角落里自残,无人在意。
秋阑想不通。
也不知过了多久,秋阑伸手触碰秋衍的额头,察觉到不烫,刚松一口气,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幽幽睁开了双眼盯着他看。
秋阑的手顿了顿,恍若无事地收回手,“你醒了,先不要乱动,我扶你起来喝点粥。”
秋衍整个人莫名乖巧,温顺地任由秋阑将他扶起靠在床上,小口小口地把粥咽下去,长长的睫毛垂下去,一扇一扇,像两个小扇子。
喂完一碗粥,秋阑还有些不习惯,看了眼空了的粥碗,秋衍可从不是顺从性子,闹腾得很,小时候喝个药要上房揭瓦的。
这八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好好的熊孩子转了性。
秋阑温声道:“若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他说出这段劝解,以陌生人族的身份。
秋衍躺好了直勾勾看秋阑,他太瘦了,脸上没多少肉,显得两个黑亮的眼珠子格外大,看得秋阑有些不自在的时候,秋衍终于开口——
“哥哥,不愿意认我了么?”像是很久没说过话,发声迟钝,嗓音沙沙的。
秋阑捏着粥碗的手紧绷起来,搜寻了半天属于沈玉承的记忆,也没发现沈玉承曾经与秋衍相识的痕迹。
他不动声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秋衍满脸失落地垂眸,发出很弱的气音:“方才哥哥喊我阿衍,我清醒着,听到了的。”
秋阑突然站起身,脚碰到床沿,发出一声闷响,他后退一步,掩饰住眼里的情绪:“我只是听别人说起过你的名字,下意识喊出来的,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倒像是仓皇而逃,他没想到秋衍会认出他,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而他一点都不想再和秋家的人沾染上任何关系。
身后的秋衍没有再说话,秋阑伸手刚摸上木门,荏弱的气音再次响起。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哥哥,八年前,你从雪族回去时,咳咳咳……”
秋阑揪心地捏着门扇,踏出房门的脚一时定住,等秋衍咳完,都没动,终于听到后续。
“当时你身体不好,总是莫名困倦,我给你摸了脉,告诉你是受了风寒,其实是骗你的,那时……你怀孕了。”
恐怖被揭开面纱,露出了冰山一角,秋阑瞳孔缩起,回身看秋衍:“你在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