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么令人感动的真?挚友情啊!
这让心腹不禁也想起了王家柱——他在家乡时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好朋友。他想到在回朝面圣以后,他也能有月余的探亲假,到时候他也能再看?到王家柱了。届时他也要沐浴净面、整肃衣衫,他——
他打了个寒颤。
他为什么要为了见?王家柱做这些?将军也真?是的——见?个好朋友,怎么好像是要去迎娶心上人一样?
果然将军的想法他还是不能完全理解。所以人家才是大将军,而他只能做个帐下亲卫啊。
话又说回来,他们大将军为了这时隔七年的第一面,连这么久以来长得如野人一般茂密的胡子都刮了、战甲都用粗布一片片蹭得发亮,今日更是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打扮得像个活天神一样,但是将军盼得望眼欲穿的那位小殿下却并没有出现在出城相迎的队伍之中。
就在前日夜里,大将军还同小猫丫头信誓旦旦,说他早将他要到达的消息快马寄给了小皇子,到时候小皇子准会跟着陛下一起出城相迎的,届时,他第一眼就能在人群里找到小殿下。
小猫丫头就是他们将军从南夷救回来的那个小孩子,混在军队里跟他们一起吃住了两年,已全然看不出是个小子还是姑娘,叫军中一个帮忙做饭的失了夫君亲子的妇人收养了,此番被大军一起带了回来,娘俩个预备投奔妇人在京城中的一个独居的老姐姐。
小猫听说他们在京城外就能见到那个神仙似的小皇子,还一直吵着要同这五千人一起快马先回京中。这心腹先前还哄小孩,说等他看?到了那神仙殿下的形容,回来一定说给她听。谁知道别说是他了,就是将军也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小皇子啊。
实际上就连徽帝也没法跟失望得眉眼都耷拉下来的戚长风解释康宁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早先就说要带小儿子出来了——他一直知道宝贝儿子有多想念戚长风这臭小子。
徽帝虽然对他一手促成的这桩真挚友谊不时有点吃味,但是今日这样的局面正是他当?初想要——甚至比他最?初设想的境况还要好。
从十年前,徽帝派出康宁的舅舅作为营救戚长风的人选,到他暗中推波助澜、使得戚长风在所有人眼中打上永春宫的烙印,乃至现在,他一直默许并襄助着戚长风同康宁的联系。
皇帝就是想要立下累累战功、手握大梁军权的戚长风能始终坚定不移地站在幼子后面。如果当?初的戚长风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徽帝也会把云野在外的赵云侠拖进朝堂的泥沼中,将他塞到征南军里镀一层战功去。
他的小儿子因天生的羸弱,注定无缘大位,他再示以百般宠爱,仍然挡不住那些不怕死的伸向康宁的手。皇帝不想等到小儿子被那些争权夺利的人拿去作筏子后再行补救了,既然赵家的大儿子非要独善其身,那些朝廷中的人精又认定了小皇子难成大事、不肯效忠,康宁在势力争夺中没有根基没有背景,只能一次次被利用被波及,被殃及池鱼,那皇帝就为他生?造出这样手握重权的根基来。
戚长风如今立功归来,仍然把康宁放在比他这个皇帝更重的位置上,徽帝心里是满意的。
不过小儿子不知道闹了什么别扭不肯来了,皇帝更有一种奇特的暗爽。
他只装作看?不出青年将军那有话要说的眼神,一直拉着戚长风谈笑闲聊,直到这长长的队伍途经了一路的热闹欢呼,终于望见?宫城厚重的铜门,戚长风才肉眼可见地重新精神抖擞起来。
可等他捱完了勤政殿上的表功奏报、军功封赏,把二皇子等七年前的熟面孔挨个见?了一遍,终于盼到了设在群芳斋的庆功宴,他的期待却第二次落空了。
在宾客满座的庆功宴席上,他最?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仍然没有出现。
若不是坐在上首的皇帝和赵贵妃俱都面色如常、喜色盈腮,戚长风几乎要疑心康宁是出什么事了。
可若是没有,他为何不来见他呢?
戚长风在宴上坐了还没有半个时辰,已经不知道喝下了多少杯酒。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庆功宴主角,皇帝提的酒总要三?杯下腹,再是两位年长的皇子、朝中各怀心思?的文?武重臣,及至军中诸位同生?共死的同袍——他这七年的行军生?涯,不说滴酒未沾,军纪严明之下也确实很?少碰酒。到了这会儿已是微醺。
寻了一个无人在旁的空档,戚长风终于趁机离开了歌舞喧嚣的殿堂,想要让外面微冷的春风吹一吹他发昏的头脑,省得自己满脑子想着那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只是他拿全副注意力管着自己的脑子不要再想,却管不了自己那两只有主意的脚。明明醉得神智都不太清楚了,不知道为什么还能言语清明地问明白了望舒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