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而已,我来给斐斐做。”男人一口应允,“当年我还给你娘做过千年乌木的木梳和琉璃…”他失神了一瞬,然后接道,“做好了后,过几日就给斐斐送过来,可好?”
“好呀!谢谢爹爹!”
江斐虽丢失了自己在凡间的记忆,但她仍知自己记忆里模糊不清的那个身影是父亲永失所爱的伤痛,故佯作未听清他的那句呢喃,高兴地仰起脸答应。
现代江斐的上帝视角一转跟到了琼林暖玉身上,她看着这块暖玉从剑宗宗主手里比划观摩,再在镶口上磨出凹形槽,一个个磨平爪尾后,入玉、固玉。
再之后挂回少女江斐的腰间,陪伴她度过浅淡悠长的少女慕艾;直到从腰饰变作发簪,陪伴她步步金摇十里红妆四方来贺;直到被一把捏碎在古魔手里,她看着东华山妖魔肆虐,看到人世流离,看到自己和同道苦苦支撑即将道法破灭之际她的夫君一挥袖翻掌护住了入魔的女徒弟……
连续蒙太奇的画面让刚从噩梦中醒来的江斐难以负荷,她用力撑住额头深呼吸了两口气,脑海中的画面停缓下来。渐渐回到了江斐的少女时期,她穿着一身剑道的练功服混在一众内外门弟子里摇头晃脑听顾以寒讲道法,讲天下讲苍生。
半月一次的讲法结束后,她跟着顾以寒的师父清颐道尊进了内堂:“小斐丫头来得巧哦,今天又有特供的素斋,正合你这小馋鬼。”
眼见她扫过他身后露出失望的目光,清颐道尊笑眯眯地说:“找你的以寒哥哥呀,今日不巧,他带弟子历练去啦。丫头小没良心的,快来给我捏捏肩,捏完才有得吃。”
江斐吐吐舌头凑过去捶肩,憧憬道:“道长上次说等我修成旋照就又可以再跟去历练啦。我也想去降妖除魔!”
清颐道尊胡子一翘:“叫什么道长,那是你从小定亲的未婚夫,和别的劳什字道长可不一样。是不是臭小子给你摆脸色了,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一百遍清华经打底,十日焏洞起步!”
江斐一惊,忙道:“不是的,毕竟道长……毕竟以寒哥哥和我还未有实名,”江斐忙加紧捏了两下肩,试着转移话题:“南瓜黄金薄饼和玉兰片还有没有呀?我想吃那道枣泥糕很久了!清颐道尊你对小斐也太好啦。”
清颐道尊捏着花白的胡子笑出一脸晕晕乎乎地幸福褶子,“想吃什么就过来,吩咐下去便是了。”
……
少女江斐早起在飞霞峰扎马步练晨课,然后从爹爹山顶的茅草房一直跑到山脚的练功场——没错,剑宗宗主住在茅草屋里,只为他的娇娇女儿修了有正堂有闺房的院落——再从练功场跑回被一剑削平的飞霞峰顶。
盛夏时忍烈日暴晒习练剑招,飞雪时挨冷风似刀修习剑法,月出时候打坐直至月上中天,星移斗转年过有余,江斐以远超她的修炼资质的速度步入旋照期。
功成那天她背着从爹爹私库精挑细选的霓裳剑,斜挎着心疼她刻苦练功的师兄弟从凡间城镇带回的甜食零嘴,兴冲冲地直奔着顾以寒所在的齐云峰而去。
先去拜见了清颐道尊,被一顿夸到不好意思后,她背着又塞了一堆珍馐美食的大大的包袱,找到了正在中堂和弟子讲习经法的顾以寒。坐在一边晕乎乎灌了一头和她修炼体系大相径庭的道法,她终于如愿和她心里风姿无双的少年郎当面说上一句:“道长,我到旋照期啦,可以和你一起出去降妖除魔啦!”
顾以寒略微有点惊讶,后冷面如玉颔首道:“历练不是游山玩水,你跟去可以,这个不能带。”他指了指她装满好吃的的包袱。
江斐一愣,后点点头道:“这是应该的,我会在出发前吃完的。”
“……”顾以寒看了看那快有她半个身子大的包袱,难得语塞:“还有两日便要启程,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音未落朝着他脑门斜斜飞过来一道白影,他广袖一转握在手中——是清颐道尊的拂尘:“留你这个榆木脑袋有什么用?我传给你的纳尘戒是干什么吃的?”
清颐道尊的身子从中堂环抱的玉柱后钻出来,气冲冲从他手中抢走拂尘:“再不长点心给你讨好的媳妇也能跑了,哎呀你这孽徒!”
来听课的弟子们眼观鼻子嘴观心,默不多言。清衍道长和东华剑宗爱女自小定亲一事全东华上下莫有不知的,但是当着素来行事无情的清衍道长的面,这群弟子们万不敢吃吃调笑,毕竟万一被丢进焏洞深层历练,里面的煞气可不好受。
此时还是江斐粉着脸跑出来轻轻扯了扯道尊衣角,小声道:“就这些吃食,我一天就能吃完,何必再麻烦道长。”说完把道尊推向后院住处,继续转移话题:“听爹说道尊特意给我收拾了一间弟子室用来住,太麻烦您啦,之前的客室都已经很好了……”
言谈中江斐和清颐道尊已渐渐走远,整个过程江斐都不敢再回头看——她的脸后知后觉开始发烫,虽然知道自己以后会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但此时此刻大庭广众下被道尊提及,还是有种女儿心事被戳破的莫名羞耻感。
她伴着道尊走了一路,云里雾里坐在弟子房对着一大堆糕点吃食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想着顾以寒——呆坐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