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密集的雨点砸死在车床上?,拖拽出垂直濡湿的尸体痕迹,路熠的手?死死地捏着手?机外壳,几近要将塑料的手?机壳捏出痕迹。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他几乎分不出嘈杂的声音是自己的心跳,还是逐渐滂沱的雨水。
从没有哪一刻,他比现在更清楚,廖望星需要感化的反派身份。
即便廖望星的外表再光鲜再?温柔,他也是心狠手?辣,并且大概率有极其严重的心理问题。
“廖望星,”胸膛深深地起伏,路熠良久才吐气,“我马上到,你不要轻举妄动。”
“唔……”
廖望星沉吟,随即笑开:“好的。”
这是答应了。
他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现在进行的危险行径告知路熠,似乎不担心他去报警,或者说,哪怕是报警而?身败名裂他也不在意。
无比随意的态度,简直是个实打实的疯子。
挂断电话,路熠听见自己几乎是自动的与司机交谈,尾音战栗:“师傅,麻烦转去……西郊的别墅城。”
旁边的李姐闻言,有些惊讶地抬眼看他。之前定好的分明是送路熠回家。
前排的司机:“真去啊?”
窗外的雨越发大起来,掺杂泥土的地面迅疾泥泞。
真要去西郊,这路可不好走。
司机觉得奇怪,通过后视镜打量路熠几眼,这一看又吓一跳,路熠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妆容才勉勉强强的遮掩住。
“……路先生?”司机试探着道。
路熠缓和过来,点头:“去。”斩钉截铁,他几近脱力地靠在座位的皮椅上?,滑下去。
不多过问老板的私事是从业者的必备修养之一,司机应声,按照吩咐掉头回去,重新向着西郊别墅城的方向走。
雨丝细密。
透过粘贴防偷窥的暗灰色车窗,窗外的景色格外朦胧,仿若悲情电影当中的黑白默片。
路熠沉敛着眼眸,旁边的李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还是安慰他,但他通通都没回复。
下车的前一刻,他顺手接过李姐递过来的雨伞,撑开伞面,才回过头看向李姐道:“李姐,你不用担心我。”
李姐的担心并未消减,但路熠接下来说的话,更加地引人心焦,他说:“……要是我三天内没回来,你就不用再来找我了。”
这话中深层次隐含的意思令人胆战心惊。
但哪个正常人刚刚领完奖的夜晚,都不会设想到那般血腥的可能,李姐只是嗔他:“你小子胡说什么呢。”
谁也不知道廖望星会做出什么。
哪怕是和他朝夕相处许久,此时此刻,路熠也并不清楚自己的境遇,一去不复返也是可能的。
他沉默的冲李姐笑笑,并未多言。只是无声的叹口气,撑着伞独自都进雨幕当中。
湿答答的雨水漫上他的裤腿,从浅灰色晕染成深沉的黑灰,周围迸溅上?零星的泥点子,一身亮色西装的路熠形单影只的走在无人的黑暗中。
不知道为什么,往后许久,这副场景都深深地刻在李姐的脑海中,记了许多年。
经年以后再回想,那副场景,像极了孤身饲虎的卫道士,主动将自己送入凶恶野兽的血盆大口当中。
可惜当下,注视着路熠离去的李姐只是晃晃脑袋,埋怨自己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太多。
不知不觉,路熠已然走出不短的距离。
偏远西郊的别墅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触手?可及,伸手就能轻易地打开门扉。
深棕色的别墅坐落在空地之上?,四周空空荡荡,别无一物。说是别墅城,其实大多数的别墅都是无人居住,还亮着灯的四下只有一家,灯火昏暗,无疑是廖望星的房子。
脚踏着污泥,路熠轻而易举的推开房门,“嘎吱”一声呜咽,别墅内所有的幽暗对他敞开大门。
屋内没有开灯。
摸索几下,触碰到电灯的开关,路熠打开灯,房屋内瞬间明亮起来。
在他对面,靠着墙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对方悠哉的倚靠着墙壁,服饰休闲,五官隐没在后面的黑暗当中。
不过通过他极其惹眼的气质和人体形态,路熠还是一眼认出来,这人正是廖望星。
往日里那双捧着剧本、被粉丝们成为雕刻一般的漂亮的左手,正随意的转动着一柄小巧的美工刀。
“来了。”
低低的笑出声来,廖望星停下美工刀的转动。
随意的将美工刀收入刀鞘,握在手中,廖望星朝着路熠所在的方向走过去,但意识到两人目前的状态,又神情?可惜的停住步伐,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内。
在路熠开口询问之前,廖望星提前出声道:“跟我来吧。”
他先一步走在前面,步履缓慢。
有意的等待路熠跟上?来。
这间别墅里必定还关押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路熠是肯定要跟上?去的,他沉默的跟上?去。
进入到明显关押着人的房间。
这次路熠终于看的清清楚楚,证实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猜想,廖望星果然绑架了一个人,并且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和他关系恶劣的段棋。
被捆绑住的段棋形容狼狈。
蛆一般的扭曲躺在地上,粗糙的麻绳绕过一圈又一圈,几乎将他绑成麻花状。双眼被黑布蒙着,口中堵塞。
注意到路熠瞬间惊讶且越发锋利的、看过来的目光,身旁的廖望星叹息:“不是我做的。”
他颇有些委屈地垂下眼帘,仿佛当真无辜:“这些都是他主动要求的,我没有绑他。”
听见廖望星说话的声音,双眼被蒙住的段棋终于意识到房门打开,房间里又多了一个人,他的双腿不自觉地挣扎扭动。
几次,碰撞到一旁的柜子上?,砸出声响。
声音同样和通话中的声响别无二致。
路熠:“……廖望星,你是不是疯了?”段棋如今这么被动的情?况,说是自愿的,大概率也是廖望星哄骗了段棋。
“我不骗你。”廖望星道,“他确实是自愿的。”
他走近段棋的方向,高档的牛皮黑色皮鞋抬起来压在段棋的手?腕上?,引起对方更加惨烈的呜咽,他还是毫无动摇的碾压,道:“你看,他身上的绳结都是朝向里侧的。”
外界的暴雨滂沱,吹开别墅未关的窗户。
噼里啪啦的雨滴砸下来,没入廖望星的发丝和上?衣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