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三叔四叔他们进城来,吃饭的时候,田大花就在饭桌上当?着面,把家里的田地?做了些安排。
她?现在实在也?是分不开身,原来设想的“农忙回?去种地?”,解决点儿口粮,实在有点儿不切实际,让村里大家帮她?种着,还给她?送粮食,更?叫她?心?里过意不去。
不过,田大花又不甘心?也?不放心?把乡下的田地?送了人,在她?看来,六亩三分地?,是她?和这个家最后的退路和保障。如果?姜茂松真有个什么万一,他们一家人,在城里的日子恐怕艰难些,世事难料,如果?有一天,他们在城里生活不下去了,她?大可以带着一家人回?姜家村去,靠着那六亩三分地?,靠着绵延数百里的苍茫大山,也?照样活得好好的。
可她?又不能一直这么让别?人帮她?种地?。
于是田大花就跟三叔四叔把眼下的难处说了。
“三叔四叔,我这么想的,要是你们不嫌弃,我就把我家的那几亩地?,先借给你们两家种着,虽说都是自?家人,咱们也?先说清楚,地?给你们种,我什么也?不要,你们帮我把公粮交了就行了,我又不是地?主放租的,你们也?不要再给我送粮食了,还有我家的菜园地?,包括我家院子里和屋后的菜地?,就先借给七叔家种了,我家的房子也?麻烦七叔顺便帮我们照看一下。”
当?着三叔和四叔的面,她?特别?强调了一个“借”字。说不准什么时候,她?就打算回?村里生活呢。
三叔四叔一听,当?然没有不答应的,过去从地?主家租田种,地?租那么高大家也?咬牙种了,现在公粮才多少呀。肯定是个求之不得的事情。
事情说定了,田大花就玩笑的口气说:“三叔四叔,可都辛苦你们了,家里田地?屋子有你们照顾着,哪天奶奶和公爹落叶归根想回?去,我还能送他们回?去。”
当?晚,田大花就留三叔三婶和四叔四婶住了一宿,茂林的屋子空着,再把小石头的屋子让出来,叫小石头去跟爷爷挤一晚上,都住得下。可把老奶奶高兴坏了,挪着小脚也?去帮忙铺床,被三婶四婶拦着拉去说话了。
“三婶四婶,你们看,带给谢白玲家的东西怎么办?”
三婶说:“既然答应了的,鸡蛋我和你四婶给送去吧,可是给姜丫头的东西……”三婶犹豫了一下说:“我跟她?吴翠芬说了,她?叫我悄悄交给姜丫头,我可不一定能办到。我先给人家送一篮子鸡蛋,再偷偷摸摸把姜丫头叫出来,人家还以为?我使什么坏呢,我这人没心?眼儿,做不来。我干脆就一起拿去,当?着面我亲手交给姜丫头,别?的我也?不多说。”
虽说一个大院住着,田大花一向?不怎么跟谢白玲来往,顶多是大院里遇见了打个招呼,田大花也?就不想往她?家去,就给三婶和四婶指了一下,三婶四婶就拎起篮子走了。不多会儿两人回?来,说东西送去了。两个人就絮絮叨叨跟奶奶讲。
“根保那小老婆接了篮子,一个劲儿道谢,婶子长婶子短的,真像见了什么亲人似的,说话可热情了,还叫我们明早去她?家吃饭,我们说不用了。你说看起来挺好的一个人,怎么非得找上个有老婆孩子的男人呢。”
“还有那个姜丫头,看起来跟后娘处得还挺好的,她?妈捎给她?的包袱,她?当?场就打开了,是两件冬天穿的里衣,她?还说也?不缺衣裳穿呀,说后妈都给她?买了,一口一个谢姨,叫的可亲了。我问她?怎么一直没回?去过,她?说看着小弟弟走不开,谢姨不让她?走。这丫头可真心?大,跟后娘好成这样,也?不想想她?亲妈在乡下过的什么日子,她?亲妈有多疼她?呀。”
田大花有时觉着,谢白玲其实也?挺悲哀的。这个年代,乡间老百姓可不管那一套,老百姓认死理儿,千百年的礼法和观念,大约谢白玲之流所标榜的“自?由婚姻”,所标榜的真爱,到了老百姓嘴里,两个字就全都戳破了,小婆。
时至今日,姜家村的人提到吴翠芬,还说她?是姜根保的“大媳妇”,吴翠芬一天不改嫁,这个说法大概就会跟着她?一天。谢白玲呢,理所当?然就是“小老婆”。
问题是就算吴翠芬哪一天想开了,改嫁了,谢白玲恐怕还是村民嘴里的“小婆”,毕竟她?不是原配,也?不是填房,人家原配媳妇正?经还在的时候她?嫁过来了,在这年代习惯了传统老思想的乡民们眼里,她?的身份一辈子都盖上了“小婆”的戳。
被服厂实在太忙,加上三叔四叔他们都急着回?去,第二天早上,田大花和奶奶就送了他们回?去。
人家拉着一大车东西来的,总不能给空着手回?去,然后田大花失望地?发现,乡下能往城里送的东西太多了,可城里能往乡下送的东西,真没那么多。你看看当?下,吃的喝的,乡下供应城里,布匹衣服,人家山里家织布也?挺好……
于是田大花给准备了几盒糖果?点心?,给七婶家新?生的孙女儿买了两块好看的花布,几家长辈叔伯,给买了乡下不容易买到的香胰子,还特别?给三叔四叔和七叔家各买了一个保温壶,在山村里,这东西还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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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照常上班,中午吃过饭,田大花就趁着这一会儿工夫,开始整理三叔他们送来的那一驴车东西。
粮食自?然要收好留着吃,反正?茂林不在家,他的屋子空着,都放的下。干菜装好收起来,其他的那么多菜呀,红薯呀,都堆在家里一时半会也?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