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万斌在一旁巧舌如簧地诉说着步惊云的“恃强凌弱”,配着他那两条鲜血淋漓的胳膊,似乎格外有说服力。
而离他一丈开外的步惊云则自始至终抱着双臂,一言不发。
当问到他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一句:“非我所为。”便不再开口,似乎连多解释一句,也是浪费唇舌。
负责审案的江奉熙顿感头疼,这两个人一个拼命把污水往对方身上泼,另一个又摆出这种不合作的姿态——偏偏还是帮主弟子,打不得骂不得,案件似乎陷入了僵局中。
在一旁旁听的聂风替步惊云着急:“云师兄,你再说些什么吧,把当时的过程告诉我们啊。”
秦霜道:“是啊,云师弟,你什么都不说,你让我们怎么为你讨回公道呢?”
步惊云如同从他自己手下诞生的一尊雕像一般,不为所动,他的神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的公道,就在那里,不需要任何人来为他‘讨回’。
断浪见步惊云这副模样,轻“嗤”了一声,将头瞥向一边,不屑道:“这副死德性做给谁看?简直活该!”
江奉熙无法,只得请示嬴政。
嬴政端坐于江奉熙身旁,不动如山:“该怎样审,就怎样审,不必顾虑步惊云是朕弟子。”看向步惊云的眼中似乎带了淡淡的失望:“原见你心境突破,想来定是心中有了法。不承想,倒是令朕白替你高兴了。”
见步惊云一双剔透的寒眸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嬴政续道:“你为何不肯多说半句,无非自觉清者自清,不屑于为此辩解。你可知,朕设这执法堂,亦是为了维护法之公正。你身在公堂之上,无论是被告者,或是告人者,但凡你心中有法,必不会这般不配合。你性情与人相异本非错,然而你放任性情凌驾于法之上,难道能说是心中有法?”
步惊云面上似乎有些松动。
“你是朕的弟子不假,但你若违法,朕仍必罚;若你无过,朕也定会还你清白。公道自在人间,却也需要人去捍卫。再者……朕是你师父,不是你要防备的人,莫让朕担心。”
步惊云阖上了眼,眼睫轻颤。不是他……需要防备的人吗……
面前之人,似乎总能轻而易举地动摇人的内心,便是他这样自认心性坚定的人,偶尔也会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去依靠他,信赖他,听从他的话。步惊云开始意识到,原来,还有一种潜移默化的力量,比绝世武功更加可怕。
嬴政见步惊云虽未说话,神色间却已不复如初,知他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便对江奉熙点了点头:“继续审罢。”
转身的霎那,嬴政感觉到一双炙热的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一个瘦骨嶙峋、满身是伤的稚童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帮主,堂主,可否容小人说一两句话?云少爷与丁万斌动手时,小人也是旁观者。”
江奉熙道:“准。”
赵华锋遂将自己被围殴、步惊云恰巧路经此地、又是如何与丁万斌起了冲突之事一一道来。他年纪虽小,口齿却极为伶俐,片刻功夫便交待得清清楚楚。
一旁的丁万斌红了脸,梗着脖子道:“帮主明鉴,小人虽与云少爷起了冲突,彼此出手。但云少爷在占尽上风的情况下废了小人双手却是不争的事实。帮主,您可不要因为云少爷是您的弟子,就…就偏袒他啊!”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丁万斌明显有些气息不稳,时不时地费力挪动下自己的手。一旁早有人呵斥道:“大胆!你这杂役,竟敢这样与帮主说话!活腻了吧你!”在新的法规中,毫无缘由地质疑上级,也是一项不大不小的罪,如今被质疑之人是天下会帮主就更得另当别论。
嬴政见丁万斌面色通红,浑身颤栗,分明畏惧已极,却仍然固执地将这番话宣之于口,情知有异,却并不点破,只道:“朕说过的话,自然作数。云儿,对于丁万斌控告你故意伤他致残一事,你怎么说?”
秦法之中,为减少内斗消耗,最忌相互寻仇,现如今帮规虽变革颇大,多少也带了些秦法的影子。方才,丁万斌分明是在状告步惊云向他‘寻仇’。纵然丁万斌自己逃脱不了法的制裁,他也定不会让步惊云好过!
大堂中央的步惊云却是一怔。这还是嬴政第一次称呼他为云儿,这般亲昵,好似他们本就是一对天然的师徒。
勉强按耐住内心的躁动,步惊云面上线条微微抽动:“他在与我对抗时用了七伤决,反受其害。”顿了顿,又补充道:“他手上经脉之伤皆是由己身内力肆虐而起,副堂主可以命人查探一番。”
江奉熙将信将疑地命人上前查探,却遭到了丁万斌的猛烈抵抗。
“点他穴。”江奉熙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