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缎在楚尧的带领下与剧组签了合同,雄心万丈的徐清舟立刻行动起来,举办了《仙逆》的开机仪式。与此同时,一直在关注《仙逆》剧组动向的观众与读者们也了解到了琼华上仙这个角色终于尘埃落定,纷纷猜测到底是谁得到了龟毛作者和龟毛剧组的青睐。
为此,还有几波粉丝为自己的偶像掐了起来,愤愤不平他们要演技有演技、要颜值有颜值、要人气有人气的偶像,竟然被一个毫无演技的走后门的新人抢了角色。直到定妆照发布,这样的争吵才稍稍平息,却仍旧有不少人并不看好白缎饰演的琼华上仙——哪怕定妆照拍得再好,真正演起戏来,可不是摆两个POSE就能蒙混过关的。
不过,无论网上如何风风雨雨,都与白缎没有任何关系。
他不玩微博、不看新闻,甚至根本都不上网,几乎没有任何了解外界对自己评价的机会。纵使李妈、徐导等人都曾经委婉劝导他不要被网上的言论影响,但白缎却仍旧没有因此而升起什么好奇心。
白缎的心很小,小得只能容纳下寥寥几人,至于其他不在乎甚至没见过他的人,白缎根本就不会投注任何的注意。
此时此刻,他已然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如何扮演好琼华上仙这个角色上,努力让自己不出任何差错。
白缎虽然没有接受过演技方面的训练,但是他天生敏锐,哪怕不懂得走位和寻找拍摄角度,但只要有人帮忙示范过一次,他立刻就能照葫芦画瓢、原封不动地模仿过来,而对于新人演员来说十分困难且难以适应的吊威亚,在平衡力惊人的白缎这里也显得格外得轻而易举。
徐清舟等人啧啧称奇,连连夸赞他的确是个演戏的好苗子。然而,被当做是“好苗子”的白缎,本身却并不怎么开心。
在完成第一天拍摄的归家途中,白缎的情绪颇为低落,他有些闷闷地缩在副驾驶座上,失神般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
楚尧握着方向盘,在勉强忍受了三分钟的寂静之后,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这是怎么了?不开心?难道在剧组受了什么委屈?”
楚尧的声音带着调侃的笑意,却冥冥中似乎有一丝危险的味道。整个剧组都知道,白缎是他楚尧罩着的人,他还特地为此而打过招呼。倘若还有人胆敢欺负这小家伙,那绝对是在打他楚尧的脸面。
——嗯,他这么不爽,才不是为了白缎,而是由于自己被挑衅了。
白缎愣了愣,摇了摇头:“没有,大家对我都很好。”
——虽然有几个人不甘不愿笑得有点假,但表面上却的确非常照顾他,还给他讲了不少演艺圈里的八卦传闻。
“那你为什么摆出这幅表情?”楚尧皱了皱眉。
白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用徐清舟的话来讲,全都是一张面瘫脸:“什么表情?”
楚尧忍了忍——他一点也不想跟白缎讨论关于表情的话题:“你看起来兴致不高,为什么?”
“啊……我只是有些失望。”白缎垂下视线,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他黝黑的眸子,“我没想到演戏竟然是这样的。”
“这样?哪样?”楚尧一脸莫名。
“就是……这样,很假。”白缎撇了撇嘴。
御剑飞行不过是站在一张条蹬上,来回摆几个姿势;衣魅翩翩全靠鼓风机吹;凌空御风就是被钢丝掉在半空中转来转去……
白缎之所以对楚尧的《仙逆》看得如此废寝忘食,就是因为这本小说将他带回了那个熟悉的修真界,凌厉的剑招、绚烂的法术、危险的秘境、正邪的争斗……只可惜白缎脑海中想象的画面越是宏大,便对比得现实越是残酷。
当他怀揣着重温修真界的梦想来到拍摄场地的时候,玻璃心顿时“哗啦啦”碎了一地。看着演员们一本正经地在简陋的摄影棚中演绎着修真界中的爱恨情仇,白缎前所未有得明确感受到,那个瑰丽恢弘的世界,的的确确已经离他远去了。
美梦破碎之后,白缎自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潮期,所幸他一直面瘫着一张脸,并没有影响到拍摄。但无论他如何试图重现鹄霄真君的风采,在这个摄影棚中都似乎像是一个笑话,嘲笑着他不切实际的渴望与幻想。
白缎试图向楚尧解释自己的感觉,只可惜楚尧却完全没法对此感同身受。
当听完白缎的“抱怨”后,楚尧笑得无法自己:“那些都是要后期特效做出来的啊傻孩子!你不会以为全是真实拍摄的吧?!这么天真可爱的想法,就连小学生都不会有了!”
白缎:“……………………………………”
——他真是犯蠢了,竟然因为情绪低落想要找个人诉说,于是选择了楚尧这个最差劲的目标。
眼见白缎的表情越发不开心,楚尧终于笑声渐息。他趁着等红灯的空闲,抬起右手放在白缎脑袋上,轻轻揉了揉,语气意味深长:“这就是现实,你应该接受它。”
——接受现实,忘记对于往昔的怀恋,这才是对于白缎而言最好的选择。
当白缎突兀得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楚尧便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并且赶到了他身边。至于邀请对方出演琼华上仙,一来是“废物利用”,觉得他的确合适,二来也是为了能够找个借口接触他、认识他,然后在他身上留下记号以方便监控,一旦对方做出会危及到这个世界平衡的事情,便立刻下手除掉——当然,如果对方老老实实地不犯什么大事,楚尧也懒得多管闲事。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胆敢偷偷跟到他家中作妖,甚至蒙骗了李妈,这种侵.犯了自己领地范围的行为,令楚尧极为警惕和不满。
毕竟,楚尧见过太多外表单纯无害、乖巧可爱,但实际上却心机深沉、阴险叵测的家伙,他并不会因为短短的两次见面便简单地做出评判,相信对方不会带来危险。
楚尧警告了这名不速之客,而不速之客也不知是胆小还是的确心中有鬼,立刻便从他家里逃之夭夭。但既然被对方摸到了老巢,楚尧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反而开始更加紧密得监视对方,以防对方做出什么不利于他的事情。
这一监视,就监视了十多天,楚尧发现自己似乎的确误解了白缎——这个小家伙哪里有什么危险性?他甚至连自己都根本没办法养活!
白缎是天真善良甚至愚蠢的,他宁愿让自己像是一只流浪动物一样狼狈可怜,也不愿意使用自己的力量危害他人、为自己某求福利,这样的坚持看着楚尧眼中,终于有些于心不忍。
这般坚持底线而又天真懵懂、不通世事的家伙,除非幸运得遇到足以改变他人生的机缘,否则最后大约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抱着这条底线,步入死亡;而另一条则是彻底抛弃底线,走向另一个极端。
不知为何,楚尧在白缎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孤身一人面对着全新的、陌生的世界,茫然无措。所幸,楚尧并没有白缎这样善良、幼稚又固执的坚持,他很快适应了这一种改变,得到了很多,也抛弃了很多,历经千辛万苦、摸爬滚打着挣扎克服了一重又一重困境,甚至为此而双手鲜血、满身杀孽,这才终于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楚尧并不后悔自己选择的道路,却也偶尔会怀念曾经对于生活怀抱有天真幻想的自己。他不是好人,也不是坏到骨子里的恶人,虽然心肠已经被光阴磨得冷硬,却仍旧还保存有一丝对于弱小干净事物的柔软与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