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惠绵忐忑不安地在客厅乱转。
宁之汌打小就不依赖他们,他们生下宁渝后又为了?扩展业务带着?宁渝去国外待了?几年,只偶尔回来几次,错过?了?宁之汌懵懂青涩的青春期,自然无法成为他心里毫无芥蒂的倾诉者。
韩惠绵对宁之汌有些愧疚,宁之汌对他们却从来没抱怨过。
“唉……”她一口气还没叹完,余光看见宁之汌抱着一个盒子下来了,急忙跑过?去,“对不起啊宝贝儿,妈妈真不是故意的,下次绝对长脑子……”
宁之汌扯开嘴角冲她清浅一笑,被雨水冲刷过的脸异常苍白,“没事的妈,没多大事……我先回去了。”
韩惠绵在他走后又悄悄打开房间门看了?一眼,想帮儿子收拾一下。她刚才只顾着?懊悔,没怎么仔细观察房间里的摆设,原本在墙上遮住的布被吹到地上,韩惠绵此刻看着?满墙的照片,嘴巴张得大大的,显然是被惊到了。
这些照片,全是偷拍,穿着校服的姜之年笑着?的样子、难过的样子、羞涩的样子、生闷气的样子……每一张都是宁汌少年心事的承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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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之年在窗边站了?很久,手掌紧紧抓着?窗帘,垂着?脑袋犹豫,最后还是轻轻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
就这么一点点,应该不会发现的吧……
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心理,他已经决定和宁之汌分手,眼睛却又忍不住去追随这个人的身影,他很矛盾,心中天人交战,每一个持方都有一个鲜明且坚定的论点,将他这个人撕成了?碎片。
往常那片空地今天晚上却没有人,车也看不到踪迹。
姜之年又把窗帘放下了?。
他是前天才知道的。
夏月清能瞒得住,夏尤清却是个无?脑且嘴快的,那天吃着?饭突然来一句“我们家附近最近老是停着?辆车,诡异得很”……
姜之年那天晚上透过一厘米的窗帘空隙看到了不远处的车,还有站在车旁沉思的人。
这人今天怎么没来呢……
他坐回床上,抱着白色柔软的抱枕,静静听着外面的雨声。
今天雨下得这么久,气温骤降,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多穿衣服……
想什么呢?
姜之年躺回床上,抱枕随意放到一边,双手搭在脑后,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人造星辰,不知不觉瞳孔又开始涣散。
“姜少爷,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吗?”
已经十点了,姜之年轻手轻脚地下楼,本不想引起注意,却不料被一个保姆阿姨看见了?。
他一边换鞋一边笑着?回应:“阿姨,我回去拿个东西,带了钥匙的,晚上不用帮我留门。”
阿姨点点头,看着?他脚步迅捷地溜了?出去,脑子里充满了疑惑,但主人家的话?不容置喙,她没多想,擦完桌子也回去睡了。
姜之年的确是回去拿东西的,他突然想到了一节曲,一摸枕头却发现电脑没带来。
是的,他就是回去拿东西的,姜之年想着,他拿了电脑就走,绝对没有别的心思。
他拧开锁进门,房子里似乎很久没人来过了?,闻着全是霉气和湿气,窗帘也被拉得严实,外面的热闹的霓虹被残忍地拒之门外。
灯开了?,姜之年看了?一眼没人的客厅,心里好似沉了?沉,他撇下眼皮,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一片黑暗,一种奇异的心痛和颤意席卷而来,他摸索着?打开了?房间的灯。
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睡在床上,怀里抱着他的被子,双目紧闭,眼皮颤抖,满脸密布着?汗水,看起来病入膏肓,随时都会死去。
嘴角却带着?宠溺的微笑,声音喃喃:“姜之年,你答应了?,不要离开了?,别走了?……”
身体的自主权似乎不是他自己的了?,姜之年站在门口不动,眼泪就像宁之汌额头上蒸发了又迅速滚落的汗水一样,一颗接着一颗。
“宁汌……”他艰难地走到床边,慢慢跪在地毯上,平视着?这个男人,一年四季冰凉的手指探在滚烫的额头上,被烫得心惊。
“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我给司机打电话……”
他哽咽着去摸手机,手腕却被抓住了,他抬头,宁之汌没睁眼,似乎是感觉到了身边人的存在,手上的力气不大,但足以禁锢住一个前半生都在四处奔波的人。
“姜之年,我快要死了……
“我死了你会哭吗?
“还是不要哭了,你哭起来要命……”
姜之年伸手去碰他,心脏疼得呼吸之间都像被钢丝扎住一样。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永远待在你身边……”
宁之汌小声呢喃,烫人的气息在一瞬间烧毁了?姜之年自以为是的理智和分寸。
姜之年泣不成声。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宁之汌那么好……喉咙又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手腕上能很直观又清晰地感受到灼人的热度,他怕宁之汌烧坏了,勉强平复心神,挣扎了几下才把急救电话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