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风雪急,梁林满头满肩都是雪花,冲进暖气大作的急诊厅,整个人都在冒寒气。
看梁林的表情,怕不是躺在急诊手术室的才是他亲哥。
陆勋言抱着大衣站在一旁,他以为到了医院会有得他忙,然而沈希罗的冷静、思路清晰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安排飞机到医院天台待命接沈毓修转院,吩咐保镖全方就位,再让梁林通知沈氏的公关部门紧急加班,严防消息泄露。
尽管在陆勋言看来还有些遗漏,譬如安抚一些消息灵通的董事,但就不善此道的人而言,沈希罗已经做得足够好。
虽然陆勋言此时此刻应该全心全意担心正在急诊手术室抢救的好友,但一次又一次带给他惊讶的沈希罗不得不让他分出注意力。
一个人,究竟会在什么情况下,有这种翻天覆地的改变?
朱怡在稍晚一会儿时给他打了电话,询问沈希罗的病情。
陆勋言朝沈希罗那边看了眼,韩赫因为沈希罗要坐急诊大厅的公共椅子,立马去外头买了一大瓶酒精回来擦拭椅子,让围观群众目瞪口呆,这是哪里来的大少爷。
“妈,没事,医生说是食物过敏,下次注意些就行了。”
“那就好,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希罗呢?”
“他吊完水睡着了,我在外头。”
“你不在病房里陪着?”
“我出来买东西。”
“这才像话。”
“…………”
他接完电话回去,沈希罗对他说:“要不你先回家?我一个人能处理。”
陆勋言说:“你不要误会,我也想等他手术结束,听个安心的结果。”
沈希罗说:“我没有误会,只是不想麻烦你太多。”
陆勋言说:“不麻烦。”
几句话说下来又是冷场。急诊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等满疲惫焦急的病患家属,伤痛氛围让人没有谈天的心情。谭柏看着这气氛诡异的两人,想说什么,被旁边的韩赫一扯胳膊,冲他暗暗摇头。
梁林的手机自他进来急诊大厅就没停过,沈毓修出事得太突然,整个沈氏措手不及。公关总监愁得头发都给揪掉一大把,远在公司办公室里默念满佛祖耶稣,连希腊罗马众神也不放过,祈祷沈毓修一定平安无事。
一直等到凌晨,沈毓修所在的3号手术室灯终于熄灭。
沈毓修全身多处骨折,尤其右腿伤势较重。所幸没有性命危险,不幸中的万幸。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接人的直升飞机早早候在医院天顶停机坪,沈毓修一出手术室便直接被转移上去。
十二月夜,零下十度,大雪纷飞。
沈希罗一打开天台的门,混着雪片的寒风像刀子一般割来,暴露在外的脸颊和手指马上冻得失去大半知觉。直升机螺旋桨巨大的轰鸣声震得耳膜生疼。
沈希罗回身对陆勋言说:“你回去吧。”他一张嘴,寒风灌满喉咙,声音都有些失真。
陆勋言站在楼梯边,沉默地看着沈希罗,几条街外摩天大楼释放出的绚丽灯光将沈希罗笼在一片五彩中。陆勋言第一次察觉到沈希罗的眼睛这么黑,瞳孔高光仿佛黑夜中的那片落雪。
沈希罗以为陆勋言没有听清,又说:“回去吧。”
陆勋言终于点头,“好。”
沈希罗随即转身,在陆勋言的注视里走入风雪中。
沈希罗没有回头,陆勋言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等到沈希罗上去直升机后,他才下楼梯,一直去往医院的停车场,开车回长玺山庄。
一路上,陆勋言脑中一直回荡着五彩霓虹里那双漆黑的眼睛,以及在风雪中离去的背影。
什么时候,沈希罗开始给他这样孤独又寂寥的感觉了。
是从沈希罗主动搬离长玺山庄开始?
不,是从那次医院的见面后。
陆勋言到现在才惊觉,沈希罗说要和他离婚,不是在开玩笑。
大衣口袋里手机锲而不舍地嗡嗡震动着,陆勋言借着红灯将手机从口袋里翻出来。
是蔚霄的电话。
陆勋言眉头绞起,手指在屏幕上一划,将手机扔回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