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勋言一瞬间感觉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暖的液体中,然而喉咙却被气流堵塞住,他僵硬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陆勋言?”
陆勋言那颗被所有人称赞的聪明脑袋此刻发动全力运作也没有组织出一句能够让他说出口的话,他不知道说什么,他不知道说什么才不会让自己像个傻子。
电话那头的人陪着他沉默着,陆勋言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那种节奏逼人发疯。
“我……”
“没事的话,我要挂了。”
“等等!”
“嗯……?”
“我只是想问你年夜饭在哪家吃,没别的意思。”
陆勋言泄气成一个干瘪的气球,这毫无疑问是最糟糕的话题之一,陆勋言完全不想让沈希罗回忆起任何有关于他和蔚霄的荒谬猜测。
“我在沈家吃。”
意料之中,陆勋言甚至没期待过另外什么答案。
“我知道了,爸妈那边我会跟他们解释的。”
“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那挂了吧。”
“好。”
没有犹豫不决,多出来的恋恋不舍仿佛是罪恶的,不该存在的,所以他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电话。
“我完了。”陆勋言喃喃道。
顾景同早就不喝酒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神情统统收住,换出严肃神色来。
顾景同在心里说,你确实完了。
他意识到,陆勋言真的不是和他开玩笑,陆勋言来真的!
爱情,能把最伶牙俐齿的人变成笨蛋。
同时,顾景同又透过陆勋言那通电话的内容,隐隐产生一个可怕的猜想。
顾景同忍不住想,这个世界是不是明天就要完蛋了?
*******
沈希罗站在花圃边抽烟,远远地能看到几个佣人在廊边和大门上悬挂大红灯笼,灯笼面上绘着年年有余、招财进宝等等喜气图案。他们脚边的框内还有一些小灯笼,是待会儿准备要挂在树上的。
他的烟已经抽了半支,烦躁却半点没有退却。
就在刚才,他接到陆勋言的电话。在他们发生那样尴尬的不欢而散后,他没想到陆勋言还会给他打电话。陆勋言应该在感到被弃之不顾的羞辱后彻底拉黑他才对。
他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三个字,陆勋言,字体是手机系统自带的方方正正,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表达,就只是三个字而已。
却让沈希罗心里一跳。
他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接通,他不该接,不该打开潘多拉魔盒。
但他好奇陆勋言要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接听后才发现,他们之间的气氛如此晦涩浓稠,每交谈一个字都像粗粝的磨砂纸在摩擦神经。
陆勋言变成了哑巴,而他自己也不遑多让。
所有目前发生的异状都进入了一个他所不了解的领域。
他从无所不能的喜马拉雅之鹰变回了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然而该怎么应付现在这种情况,没有谁教过他。
他以为,这一辈子,他都不需要熟练这种技能。
比起他会喜欢上谁而言,更令他困惑的是,真的有谁会喜欢他吗?
沈毓修对沈希罗和陆勋言近期的纠葛一无所知,他只对沈希罗要留在沈家过年的决定一万分个同意。
沈家大宅的装扮年味很重,处处张灯结彩,开门迎红,但一上饭桌就能感觉出冷清来。四副碗筷,有两副是空的。
沈毓修吃了会儿,感慨道:“希希啊,你什么时候考虑要个孩子?”
沈希罗一口汤没咽下去差点喷出来。
他和陆勋言俩大男人,上哪要孩子去?
沈毓修无视沈希罗的夸张反应,继续说:“三四个我就不指望了,一个总得有吧。一个也好,叽叽喳喳的多热闹。”
沈毓修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一样喋喋不休,在沈希罗面前,他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年龄往上加二十岁。
沈希罗拿筷子的手忽然僵住,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一些男性似乎有生育功能。
而他的这个身体好巧不巧就是这个特殊人群的一员。
沈希罗额上一滴冷汗掉了下来。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可怕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