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贵妃夺宠谢皇后,守孝满六载归帝都
林家回乡守孝,林太后将林靖养在膝前,林靖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令人费心熬神,似乎林太后对于前朝的事也少了精力关注。
昭德帝大权得掌,愈发觉着如鱼得水,恣意痛快。甚至昭德帝觉着,若林太后只安享尊荣,他还是愿意做一个孝子,留下一些美名的。
转眼间,六载匆匆而过。
昭德帝亲政数年,倒是心胸渐渐开阔了来,一日正是林靖生辰。原本林太后想摆桌酒为林靖庆生,偏林靖身上不舒坦,席面儿只得罢了。昭德帝去慈恩宫请安时,见林靖倚在林太后身畔喝药汤,心里怜意顿起,道,“靖儿已经六岁,想着翊哥儿已过了孝期,他正当壮年,为子,理当为父母尽孝。为臣,亦当为国尽忠。母亲也数年未见翊哥儿,靖儿对他哥哥更是不认得了,不如唤翊哥儿回帝都。母后看,可好?”
林太后想为林靖庆生的用意便在于此,又怎会拒绝,微微一笑,“陛下说的是。”
昭德帝垂眸,唇畔勾出三分笑意,他并不是傻瓜,太后留林靖于膝下,且提及林靖的六岁生辰,所为何事,昭德帝自然猜的出。要说昭德帝心里没有一丝别扭,那也是不可能的。就林翊回帝都之事,昭德帝隐晦的问过大学士唐赢。唐赢道,“臣以为,太后娘娘于陛下有抚育教导之恩,林翊既已守孝完毕,理应召回帝都,亦可慰太后娘娘之心。”
唐赢年方二十五岁,便位居大学士之位,自然是昭德帝破格提拔。昭德帝不拘一格降人材,可见唐赢的本事,人家不仅是书念的好,眼光魄力样样齐全,正是昭德帝心腹中人。故此,唐赢的话,昭德帝多少还是能听进去的。
可惜昭德帝未明白唐赢言下之意:既然要宣林翊回帝都,何不一并赏了承恩公爵?一个空壳子承恩公,能掀起什么风浪?
当年林老公爷战死杀场,昭德帝未追究林家之过,却也未赐爵林翊,承恩公一爵,反倒是搁置起来。
唐赢觉着昭德帝对林家有些大惊小怪,在他看来,即使是林太后掌权的几年,其实林家未有分毫僭越,而且昭德帝年长亲政,不过与林太后有些小摩擦而已。总的来说,林太后于朝廷、于昭德帝,皆是功大于过。尤其这几年,林太后愈发疏懒,并不问及朝廷政务,昭德帝依旧忌惮林家若此,倒是少了些帝王风范。
只是,有些话,心里想想倒也罢了,若是说出来,便是大逆不道。
唐赢没说,不论昭德帝是故意还是另有打算,虽然开口允了林翊回帝都一事,承恩公爵位,依旧被昭德帝捏在掌中,再作考量。
林靖早听林太后跟自己说过兄长回乡守孝的事,他古怪精灵,常问些不着边际的事,譬如,“姑母,大哥哥凶么?”
林太后有林靖于膝下承欢,这几年,笑意渐多,闻言不禁笑道,“你乖乖听话,翊儿自然不会凶你。”
林靖已有六岁,比起同龄的孩子依显瘦弱些,却生的眉目精致,再加上林太后养育细心,他生就聪明慧敏,眉宇间多一分寻常孩童没有的灵性,大家气派更胜常人。林靖自幼在林太后身边长大,跟林太后向来亲昵,倚在林太后怀里剥了瓣桔子,先送到林太后唇边,见林太后吃了,林靖自己才吃,小大人似的说话,“阿然家里兄长可凶啦,上回阿然跟我说,他还被崔侍卫扒了裤子打屁股呢。”为了强调崔侍卫的凶狠,林靖瞪着一双凤眼,粉认真的说,“都给打肿啦。我就送了阿然一瓶子好药。”
“姑母,你常说长兄如父。大哥哥什么脾性,你好生告诉我,到时大哥哥来了帝都,我去讨大哥哥喜欢呢。”林靖生就七窍玲珑心,这时候就知晓打听林翊为人。
林太后笑,“你大哥哥再好不过的脾气,你懂礼,你大哥哥不会不喜欢你的。”
林靖又跟林太后打听,“姑姑,那大哥哥跟嫂嫂有喜欢的东西不?我有好些宝贝,我想挑了好的给大哥哥和嫂嫂。”
林靖掰着手指算,“还有二哥、三哥和二姐姐,都得准备礼物。”
林太后温柔一笑,揽着林靖道,“靖儿年纪还小,该是哥哥姐姐给你东西才是。”
林靖受林太后教导,并不是小气的性子,道,“我头一遭见兄长姐姐们,也该给兄姐见礼。再说,我又不是没有。”又小声跟林太后道,“我听阿然说,他家里的庶兄都不喜欢他,还会在崔侯爷面前悄悄告阿然的状呢。”甭看林靖在宫里,鲜少出门,但,在宫廷这个最讲究规矩的地方,嫡庶尊卑,你争我斗,林靖门儿清。因林靖知晓昭德帝亦是庶皇子出身,故而都悄悄的说与林太后听,生怕昭德帝多心。小小年纪便有这等心机,并非人授,实乃天赋。
林靖嘀嘀咕咕的跟林太后说,“二哥、三哥都是庶子,大哥哥是我嫡亲的兄长,论理,我跟大哥哥自是最亲的。不过,我以前从未见过二哥、三哥,越是这样,宁可在大哥哥面前失礼,也不好对二哥、三哥不敬的。姑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听林靖说的有理有情,林太后连连点头,赞林靖懂事。
林靖年纪尚小,远未到喜怒无形于色的修为,见林太后赞他,小嘴儿一咧便笑起来。当然,林靖这般打算,你若以为他小小年纪便德智体美劳样样齐全,那也就错了。林靖年纪不大,因出门玩耍的时候少,许多时间,他便用来思考。他完全是那种遵圣人言效圣人行的性子,倒不是他觉着圣上说话做事多有谱,主要是林靖觉着,他先示好显示风范,好叫世人知道他的好。待日后有人对他不好,他翻脸才不会为人诟病。
林靖便将此法授于他的朋友阿然——崔谨然,崔谨然用来对付与他不和的兄弟,果然既在父祖面前得了好名儿,又能出口恶气。自此,崔谨然与林靖关系愈发亲近了。
说到崔谨然,实在是林太后看林靖渐渐长大,却因身子不适而鲜少出门,一个人寂寞的很,宫中虽有适龄皇子,不过因有人私传林靖命硬,宫妃们将儿女看的眼珠子一般珍贵,哪里会令儿女与林靖一道玩耍。于是,林太后便时不时的宣寿康侯家与林靖年纪相仿的嫡三子崔谨然进宫,与林靖做伴解闷什么的。时间久了,两人倒成了朋友。崔谨然但有什么烦恼不好跟人说的,都悄悄的告诉林靖。
林靖偏又是个外头乖巧内里狡黠的人物,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林靖总能给崔谨然出些主意。倒是这宫中之事,林靖并无只字片语的漏与崔谨然听,嘴巴紧的很。
林靖自去收拾送给哥姐的礼物,他自幼在慈恩宫长大,身子不好时,林太后将他抱在怀里放于床间日夜看顾,便是这些年,林靖渐渐转好,林太后多有不放心,便将人安置在她卧室一侧的暖阁里。林靖身边单独有嬷嬷宫女服侍,他的东西,多是奶嬷嬷张氏管着。林靖把事情跟张嬷嬷说了,张嬷嬷笑,“哥儿想的周全,要我说,既然是哥儿孝顺兄姐。林大老爷是哥儿的嫡亲哥哥,自然是最丰厚的一份。二老爷、三老爷逊一筹;姐儿那里,备些首饰钗环就可。”
林靖道,“我箱子里都是玉佩、玩物、金银锞子,哪里有钗环首饰呢?”
张嬷嬷笑,“这些东西,何需动用哥儿的箱子底儿。哥儿吩咐了,老奴自备了礼单,待娘娘过目后,万般皆妥了。就是哥儿跟哪个兄长亲近,额外再添个一件半件,也是有数的。”
“可是这不就成了姑母赏赐的么?”
大宫女丁香听了,不禁笑道,“依哥儿的名送过去,怎是太后娘娘的赏赐?”
林靖听了二人的劝说,思及如今姑母是太后,偏生姑母膝下并无亲子,昭德帝待他总是亲近中透出疏远,就是对姑母,也没多少真心,不过是面儿上规矩情分。这宫中之物,姑姑在一日,他且享用一日才好,也不枉姑母做了太后一场。
林靖眼睛弯成一线,笑着挠挠头,“嬷嬷和姐姐不说,我倒是笨了。”
张嬷嬷与丁香相视一笑,一并道,“哥儿哪里笨了,不过一时没想到罢了。”
林靖见她们去张罗,便又回去找林太后说话去了。刚走几步,隐隐听到外面有女人细细的抽泣哽咽,以及委屈无比的声音,“媳妇不过是略劝了陛下一句,陛下便说媳妇善妒,昨儿个十五都不肯踏入凤仪宫的宫门半步,这叫媳妇的脸往哪儿搁呢……”一番低泣之后,那声音又道,“陛下眼里心里都是善德宫甄妃……娘娘,媳妇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林靖只听得这几句,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暖阁。不必看他都知道,这是皇后娘娘谢氏又来找林太后诉苦了,话说这谢皇后也是奇怪,自己抓不住陛下,总来找他姑母是什么意思。他姑母又不是陛下的生母,凡事避闲安享富贵尚且有小人见谗,何况陛下床第之事。只要不是陛下遇着活妖精,便是生母也不好多管的。
林靖没兴趣听下言,果然林太后只道,“你与陛下是结发夫妻,皇长子都四岁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要我说,你只管教养好皇长子。你是他的元配皇后,给他生儿育女,他心里没你能有谁?”
“善德宫甄妃……”
“好了。”林太后打断谢皇后的话,道,“妃子是什么?不过是妾,给皇帝解闷儿的玩意儿,你既是一国之母,就要有一国之母的心胸。皇帝每日忙于朝政,想歇一歇,有个给皇帝解闷儿、讨皇帝欢心的有什么不好。你既不能令皇帝开怀,便当放开胸怀,好生赏赐那能令皇帝开怀的妃妾。此方是一国之母的气度。”说着,林太后吩咐道,“张嘉,你去拿些钗环摆设送给善德宫,就说是我与皇后赏赐甄妃的。”
甄妃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其父为一方太守,不过,比起谢皇后的家世便不值一提了。可世事偏就这样奇怪,昭德帝并不喜欢林太后为他选的谢皇后,反是与甄妃投了眼缘儿。甄妃得宠几年,刚刚诞下二公主,昭德帝高兴的很,竟按皇子例赏赐了公主,并将甄妃升为甄贵妃。
甄妃得宠,本就戳了谢皇后的肺叶子。今甄妃不过诞育公主便升为贵妃之位,他日若诞下皇子岂不是要她让贤凤仪宫了!谢皇后因醋而气,不同意升甄妃的位份,与昭德帝争执了几句。昭德帝本就不喜谢皇后,一怒之下,自此不再踏足凤仪宫,更加冷落谢皇后。如今谢皇后过来,实为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