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像昨夜烧的那么旺盛的火,一把大火把所有东西都烧的干干净净。明珠姑娘的尸体凑都凑不到一块,只剩下几块烧的分不清是不是她也分不清部位的遗骸。
他连看都不忍看,小心翼翼收殓。此时此刻万万不敢拿出来,但迟早是要拿出来的。
赵识将喉咙里的血生生咽了回去,面上看?还是苍白冷漠的神情?,平静好像没受到半点影响。他的嗓子?明明已经疼得快要说不出话,神色看起来依然淡定从容,一双通红的眼眸冷冷看?管事,出声?犹如刀割,他问:“贴身伺候她的那个丫鬟呢?”
管事赶忙回道:“昨晚就让人救出来了,碧莹睡在偏房,火势一开始还没烧到偏房,她侥幸留了一命。”
赵识说:“把她带过来。”
管事忙慌让人将碧莹带了上来,一向沉稳的她,这会儿只知道哭,眼睛哭肿了,嗓子?也哭哑了。
她跪在地上,泪水布满一整张脸。
赵识觉得她喧哗,低眸冷漠望向她,他现在就想把她的舌头给割了,但是不行,他还有话要问。
“她人呢?”
碧莹抹掉眼泪,压?嗓子?里悲恸的哭声?,也不知是清晨的风太过冷冽,还是她被吓得,浑身都在发抖,她哽咽道:“姑娘……姑娘……”
赵识往前迈了一步,“好好说话。”
“姑娘昨晚早早就睡下了。”
有了身孕的人本就嗜睡,这半个月明珠姑娘都是了晚膳不久之后就熄灯入睡了。
昨晚她自己?睡的也死,连?火了都不知道,还是被人从床铺里叫起来,才看见边上那间屋子?已经烧空了。
她哭?要扑进去救人,又被人拽了回去。烧断的房梁不断往下砸,挡住他们?的路。
赵识轻轻皱起眉头,眼神里流露出些?许不解,“我问你,她人呢?”
碧莹被冷的直哆嗦,太子?殿下吐出的字,都像几把寒冷锋利的刀,时刻悬在她的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下来了。
她默默的流眼泪,回不了话。
赵识闭了闭眼睛,他说:“她不会那么傻的,她最怕疼了。”
火烧在身上,得多疼啊。
她吃不了这种苦,她又聪明,肯定早就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跑出来了。
一定是这样的。
赵识说:“你们?都去给我仔仔细细的找,她肯定躲起来了。”
碧莹感觉太子?殿下已经有些?疯了。
管事上前问道:“殿下,这院子?……”
赵识平静咽了咽喉咙,眼睛几乎不敢往后看,他绷?一张冷冰冰的脸孔,“重修一遍。”
……
太子?府昨夜失火死了人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到处飞。
没多久,该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明珠还窝在城隍庙留当她的“流民小乞丐”,坐在她身边的小姑娘看她可怜,从包子?铺里给她偷了两?个包子?,“你吃吧。”
明珠确实很饿,又不敢出去买吃的,吃完两?个包子?,她才想起来问:“你偷东西被人发现会不会不太好?”
“没事,这几天城里有的忙,没人管我这个小偷。”
“发生了什?么?”
“我跟你说,昨晚那把火把太子?的宠妾给烧死啦!他们?忙?找人呢。”
“找人?”
“是吧,虽然我也不知道在找谁。”
明珠点点头,“那我们?这几天还是少出去晃吧。”
明珠就这样在城隍庙里又躲了几天,京城里人人自危,太子?的亲兵近卫每日每夜都要上门搜查,搞得哀声?载道。
一连几日都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听说太子?殿下却是病倒了,他整夜做?噩梦,反反复复都是她死在自己?面前的画面,通红的眼睛里饱满眼泪,胸前被人刺了一把匕首,他惊慌失措帮她擦拭嘴角的血迹,却始终都擦不干净,眼睁睁看?她倒在地上咽了气?。
赵识病了的这几天浑浑噩噩,肉眼可见憔悴了下来,脸瘦了一圈,漂亮的骨相看?更加分明深刻,他每天醒过来,问的第一句便是,人找到了没有
没人能答得上来他的话。
如此过了半个月,太子?殿下的病还是不见痊愈,半夜醒来的咳血之症也有愈演愈烈之势。
管事知道明珠姑娘死了,太子?殿下总归是要难过,倒也没想到会悲痛欲绝到这种地步。到如今还是不肯信明珠姑娘已经死了这件事。
再让那些?亲兵近卫搜查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管事狠了狠心,将他之前收殓的遗骸,还有骨灰,送到了太子?殿下的跟前。
他跪了下来,“殿下,您既然心疼明珠姑娘,就还她一个安宁吧。”
赵识身披水青色长衫,静静站在窗边,脸色苍白如纸,他转过身,声?音极淡:“你说什?么?”
管事将古木盒子?拿了出来,“殿下,这里面装?明珠姑娘的尸骸遗骨,人死不能复生,您便好好送她一程吧。”
人死如灯灭,说没就没了。
赵识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他蹙眉,随后脸上的冷淡一寸寸裂开,一双漆黑的眼珠里好像装满了极为?剧烈的痛苦,他垂眸看?黑漆漆的盒子?,眨了眨发酸的眼睛,噙动?嘴唇,一字不发。
管事实在看不过眼,才冒死说这些?话。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被烧的有些?发黑的金箔,轻轻放在了桌上。
赵识盯?这块金箔看了良久,这还是他那个时候心里不安,带她去寺庙里找了尘大师求来保平安的。
他让她随身戴?,她说好。
这些?恍然都像上辈子?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