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回屋烧了些热水,烫脚洗脸后爬进被窝躺好。屋子太冷了,只有被子才能带给她些许温暖。
隔壁的声响渐渐弱下去,梅子趴在被窝里侧耳静听,知道毛二身体精神都在受折磨,她心里便很安然。
到了后半夜,陡然风大雪紧,外面变成了个寒冷刺骨的萧瑟冬夜。
躺在炕上的梅子睁开眼睛,钻出被窝,摸黑溜到隔壁毛二门口。她拿出钥匙,两手捂着锁,三两下打开门滑进屋。
屋里的味道很不好闻,梅子倚靠门板站着擦亮一根火柴。借着火柴头上的微弱光芒,她看见毛二身体蜷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往前走几步,瞄到毛二身下的土地有块颜色颇深,稍一靠近,一股骚臭便扑面而来。
她不敢细想那颜色的来源,将手上灭了的火柴头扔掉,换个站的地方又擦亮一根火柴。这次火苗一起,她就惊出一身冷汗,躺在地上的毛二不知何时醒过来了,并睁着目光涣散的小鼠眼定定地盯着她!
火苗幽幽,毛二的眼神也幽幽。
梅子咽下喉间的尖叫,试探着问:“毛二哥,你还好吧?”
毛二动动嘴唇,眼睛有一瞬恢复光亮,那光亮里带着的凶光叫梅子心中没底,不知他到底是糊涂着还是清醒过来了。
她又说了一句,“毛二哥,我睡到半夜,听你屋里没了声响,有些担心,就用石头把锁砸烂进来了。”
他没反应,恰巧此时火柴灭了,梅子悄然后退,手上又划亮了一支火柴。
亮光起,毛二却不在原地,梅子心中一惊,扭头四看,周围只有声音没有人。突然,她脚腕一痛,整个身体被人扯着往下倒去。
毛二居然趁黑摸着爬过来拽倒了她。
梅子的脑袋磕在坚硬的墙壁上,这一磕磕出了她与他的新仇,也磕出了她与他的旧恨。她捂着脑袋支起上半身,在心底无声地尖叫,真恶心,又被他碰到了!
他身上排泄物的味道和他虽是绝配,但此刻近距离闻着,梅子就有点恨自己鼻子太灵敏。她刚坐起来,趴在地上的毛二就顺着她的腿往上爬,边爬边说:“臭婊/子,叫你害老子!”
梅子听他说话还有点疯癫,心里有了底,当机立断抬脚踢上趴在自己小腿上的毛二脑袋。
毛二吃痛,脑袋一偏,手上就放松下来,梅子趁机缩到角落爬起来,转身憋着一口气将门推开一个小缝溜了出去。她照旧轻手锁门,轻脚回房,院中的雪落成白茫茫一片,黑夜里,呼呼作响的风雪为她做了掩护。
躺在炕上,梅子咬着牙想,毛二真是属王八的,这样都没事。想起他发狂抓住自己脚时的蛮劲儿,她有点后怕,她细胳膊细腿,真打起来,根本没有胜算。
这一晚,梅子一夜没睡,她简直不知道该拿毛二怎么办。放了他,她不甘心;不放吧,可整日关着也不是事——快过年了,他那帮同是孤儿的兄弟肯定要来找他,等到那时事情就更难办了。
鸡还没开始叫,心烦意乱的梅子就爬起来,用冷水洗过脸,人清醒不少。出门倒水的时候,下意识往隔壁一瞅,看见的景象吓得她差点没拿住手里的瓷盆。
她的屋子和毛二的屋子原是一间,当初房东为租给两个人,就封了旧有的大窗户,把房子从中间砌墙隔开。
也正因此,她和毛二房间的窗户都是后开的一个小口子,一尺来宽,勉强充作通风照明的工具。两扇窗都是木格纸糊,不大结实,稍微使点力就可捶烂。
此刻,在雪光的映照下,梅子看见隔壁那扇窗户上伸出一张怒目圆睁的脸,脸的主人不知是冷的还是憋的,一张脸紫涨紫涨的,配着他眨也不眨的两眼,恐怖程度已不是瘆人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梅子闭眼做了几个深呼吸,稳稳心神走过去,伸手探了探那颗脑袋的鼻息。很快,她抽回手,后退几步,有些难以置信。
死了,他竟然死了。
看样子他是想从窗户爬出来,结果卡在那里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