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天一夜,县城那边的枪炮声才彻底停下来。
梅子穿着王晏生从老太太那要来的黑棉袄棉裤,抄手坐在窗边,听着外面风号雪泣的声音,闷闷地想着心事。
王晏生端着热水盆撩帘进来,就看见梅子蓬着头白着脸直瞪瞪地盯着窗户出神。
他呆了呆,她身子骨小,穿着厚棉袄棉裤,也不显臃肿笨重。
他收回目光,将?水盆放在炕沿,拧了热帕子爬上炕塞进梅子手里。
梅子感觉手上一热,低头看?看?,拿起帕子在脸上胡乱擦了擦,擦红了鼻子和?眼角。
她吸吸鼻子,扭脸问王晏生:“小生,你说表哥怎么还不派人来找我?三天了,就是在国外也该找过来了。”
王晏生抽过她手里的帕子,蹭到炕边扔进水盆:“我怎么知道。”
他抓着盆沿,眼前闪过梅子鼻头红红的模样,突然心烦意乱。
“今天雪小了些,吃过早饭,我再去县城附近转转,看?能不能找到电话机。”
王晏生撂下这句话,扭头一跛一跛走了出去。
梅子看?他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换了话题,想了想,也有点不好意思。
她那句话里的幽怨太明显,这可不像个端庄太太会对司机问出口的话。
王晏生吃过早饭,将?嘴一抹,顶风冒雪跑了出去。
梅子这两天已经不怎么出血了,但还是离不得炕,脚一踏地就冷得打颤。
她躺不住,依旧抄着手靠在窗边想心事。
其实说起来也没多少心事可想。
说来说去,眼下也只有孩子没了和?如?何跟成硕方交待这两件事让她头疼。至于周仁辰,她并不把他当回事——在她心里,周仁辰已经是个死人了。
梅子的脑子想事情永远不会太复杂,喜欢的就抓住,讨厌的就远离。
她是靠情感支配多于理智支配的人,太清晰的未来计划她做不出。
但她知道,她的未来是成硕方。
这点毋庸置疑。
中午王晏生回来了,带着聊县已停战的消息,但因为城里大兵们正在到处搜刮战利品,他就没敢进去——当然,他没对梅子说这个,怕被骂胆小鬼。
梅子一听,当时就要下炕套鞋子进城。
王晏生急忙拦住她:“发什么疯,还下着雪呢!”
梅子吧嗒一声扔掉了手中硬邦邦的皮鞋,不是听了王晏生的劝,是起得猛犯头晕了。
她将手搭在王晏生的胳膊上,缓缓开了口:“不能耽搁了,耽搁得越久,回去越不好解释。”
王晏生到底不傻,想了一圈就明白了梅子的意思。
他扶住梅子裹在厚实棉袄里的细胳膊,将?她轻轻往炕里一推:“你这么厉害,还怕自己男人?”
梅子冷不丁被他一推,整个人翻滚着在炕上滚了个来回。她从棉被里抬起头:“你个光棍知道什么?”
王晏生坐在炕边伸长腿堵住梅子的去路,哼了一声:“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自己太太要在外面遭了罪,回去男人不但不理解,还学娘们儿捻酸撒泼,那就太不是东西了。”
梅子恨恨一拍被子:“表哥不是那种人!”
王晏生抱着胳膊,偏偏脑袋:“他不是,你还怕什么?”
梅子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夫妻间的相处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