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在壁炉前谈过?次话后,梅子就不好再?刻意避开王晏生了。她不躲,王晏生更不知道躲,?天能?在她面前晃上三?四回。
梅子有时心烦,见了他那愣头愣脑的大个子,会忍不住冲着他开火。
王晏生莫名挨了骂,不惊不怒,只跟梅子有来有往地唇枪舌剑,常常将她气个倒仰。
这天中午,梅子看阳光很好,就叫人备下热茶桌椅,坐在院里晒太阳。自小?产过后,她总是害冷,去医院检查,洋大夫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叽里咕噜说了?堆,她也没听明白,只知道身子是更不好了。
那些“不好”里诸如体虚之类的毛病,梅子并不很担心,她之前的身体也不见得有多强壮。
她在意的是,洋大夫说她以后可能?都很难受孕了。
不能?有孩子,还算什么女人!梅子咬着指甲,两眼瞪着挤在高?大松柏间枝黑花红的梅树,表情愤恨。
“啪嗒”,怀里落下?个热乎乎的重物,梅子惊醒,?仰头,看见了面无表情的王晏生。
她低头望着怀里的红色橡胶热水袋,皱起鼻子:“这不是你用来暖脚的吧?”
“有得用就用,哪来那么多事儿。”
梅子哼?声,将热水袋塞进搭在腿上的毯子里,伸手从?旁边的桌上拿过?只苹果,递给他:“喏。”
王晏生没跟她客气,接过苹果咬?口,在她脚边自自然然蹲下来,顺手把垂在椅边的毯子角掖了掖,防止风钻进去。
他?边动?作?边嘟囔,“乡下人家里没暖气才晒冬阳,你跟着做什么洋相?”
梅子眯了眯眼,两手捂着热水袋,懒懒地打?个哈欠,道:“我在医院走廊听两个孕妇说的,多晒太阳对身体好。”
王晏生喔?声,又咬口苹果,“挺甜的。”
梅子笑:“不甜我也不给你。”
王晏生闻言,瞥眼她的笑脸,低了头,忍不住翘起嘴角。
梅子喝口热茶,听着身边王晏生咔嚓咔嚓啃苹果的声音,突然想?起?件事,“哎,你那个牙,补过后真和原来的?样?”
之前在咖啡室,他跟周仁辰安排的打?手打?了?架,掉了?颗牙,回来后,跑了好几趟医院才补好。
“嗯,和原来的?样,”想?起补牙的经历,王晏生头皮就发凉,嘴里咀嚼的动?作慢下来,他用舌尖舔了舔那颗补过的牙,“能?用。”
梅子放了心,“那便好,我就说嘛,洋大夫虽然都怪模怪样的,但医术还是不错。”
王晏生不以为然,认为街边摆摊的补牙匠手艺更胜?筹,但替他补牙的医生确是梅子多方打?听出来的,他记她的好,不肯当她的面骂洋大夫脸青手黑。
太阳很好,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梅子穿得厚实?,加上毯子和热水袋,居然还出了点汗。
她伸伸腿,剥块水果糖塞进嘴里。
糖纸是红色的,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很漂亮。
梅子折着糖纸,突然说:“要有个孩子,这家里就热闹了。”
王晏生低头看地,疑心自己那番为孩子报仇的话引她有了心事。
他放下手里的苹果,不知说什么好。
犹豫片刻,他攥紧拳头,开口道:“你心里明明还有气,为什么要勉强自己?你根本不是以德报怨的人,摆什么观世音的脸?”
梅子扭头,正视着王晏生神情寡淡的白脸,想?他可真是个知己,她说什么,他都能?很快明白。
成硕方要有这么可心,就好了。
想?完,她晃了晃神,道:“我倒想?有仇就报,有冤就伸,只是苦于身边没个帮手,连跑腿打?听消息都难。”
成公馆里的男仆女仆都很听她的话,但她能?叫他们去做杀人越货的事吗?
不能?。
除非她犯失心疯,否则,她性格里暴戾冷漠的?面,绝不能?叫成公馆里的人知道。
他们知道,离成硕方知道也就不远了。
成硕方爱她的那些地方,她现?在是有点明白了。
他要她适当的乖巧,适当的活泼,适当的顽皮……总之?切天真烂漫的年?轻女子所拥有的特?质,他都喜欢。
男人啊……
“谁说你没帮手?”
梅子正想?着,就听耳旁响起王晏生的声音。
她回神,偏着脑袋望过去,见他挺起上半身,直瞪瞪地盯着她看。
明媚的冬阳照着他的脸,驱散掉阴鸷的冷相,看着又有了点孩子气。
她眯起眼睛,大笑两声,“你呀?”
“不行么?”
梅子收敛了笑容,心说太行了,但现?在不是好时候,我不能?跟你走太近。
她揉掉手里的糖纸:“你能?做什么?我看你也就是比较能?吃。”
“你别门缝里看人!我都打?听出来那晚给姓周的保驾护航的是谁的人了!”
梅子睁大眼睛,看眼梗着脖子牛气哄哄的王晏生,讶然不已:“你真跑去调查啦?”
那晚的事,她吃了大亏,成硕方不愿追究,老实?讲,她是不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