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
天爷!世子爷是想吃八哥了吗?!那可是国公爷送的!可不能杀。
不仅是他这么想,就是思量了良久,散席了也没离去,而是选择来劝慰折滦的同僚张明也是觉得折滦想杀了这八哥吃。
折滦见了张明一愣,他跟这位张副指挥使不是很熟悉,他怎么来了?
不过这人说话云里雾里,什么“为人要心宽”“心宽体胖”——
他还着急去看阿檀呢。
他耐着性子应了几句,道:“今日有事,就不留张指挥使用膳了,来日再请你吃酒。”
张明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见他脸色不好,也不多留,又跟着迎他进来的小厮出去。
临走前,他问了句,“世子爷手上那八哥是什么品种啊?”
那小厮笑着道:“小黄可是罕见的佛山黄嘴八哥,小的记得,那还是世子爷十岁生辰的时候,国公爷送的呢。”
张明便明白了。
——折滦不忿今天父亲和弟弟亲热,十分恼火,准备杀了父亲送的八哥吃,以泄心头之恨。
哎,世家啊,世家,果然是凶残。
***
折滦紧张的拎着小黄的双脚走到折檀的院子前,但还没等他找到一个地方可以将八哥扔进去时,就听见里面传来了阵阵吵闹声。
斧头追了过来,见世子爷拧着眉毛,解释道:“估摸着是胡姨娘又来找茬了。”
胡姨娘和四姑娘的生母睐姨娘是国公府众人皆知的一对冤家。
当年国公爷娶了继室,生下二少爷和大姑娘后,便收了同僚送的两个女子做良妾,也就是后来的睐姨娘和胡姨娘。
她们同时进府,性子一动一静,国公爷十分喜欢。后来又同时怀孕,前后脚生下了二姑娘和三姑娘。
这时候还好,虽然胡姨娘性子泼辣,可是跟睐姨娘也只是比比谁受宠,谁的女儿更聪慧,更动人。后来两人再次同月怀孕,胡姨娘先一个月生下了三少爷,睐姨娘却生出了四姑娘。
这下可不得了了,胡姨娘便仗着自己有儿子,对睐姨娘重则辱骂,轻则讥讽,睐姨娘吧,嘴巴笨,性子弱,只会默默的退让。
不过今日也实则过分了,四姑娘还病着呢,怎么就上门来闹了。
斧头知晓世子爷估摸是要进去给四姑娘撑腰的——世子爷对四姑娘好似总有几分格外的照顾,就劝道:“若是里面只四姑娘便罢了,可院子里还有睐姨娘和胡姨娘,您进去,怕是不妥。”
折滦轻轻的嗯了句,却再度走了几步。
他平日里早出晚归,不怎么关心这些后院之事,也就是去年在家养过一阵子伤,呆的时间久了些。但当时一颗心刚缠在折檀身上,又是心惊又是羞愧,听是听说过折檀母女总被欺压的事情,他还暗地里派人去给胡姨娘使了些绊子,到底是父亲的妾氏,没敢多做,没想到就他不在的这么点日子,胡姨娘又嚣张跋扈起来。
他正暗暗后悔当初让人使得绊子太轻,就听里面尖锐的声音道了声:“若不是她不知廉耻,勾搭外男,连累自家姐妹,我家三姑娘早就嫁得了护……早就嫁得了好夫婿!”
折滦就深吸一口气,终于压不住怒火,自然而然心里冒出了一句:真想将她的舌头拔了。
***
折檀气的手指头都是哆嗦的。
她刚刚递了生病的消息去嫡母那,睐姨娘就来看她了,娘两个正要说话,这胡姨娘不知从何处听了消息,说是她连累了三姐说亲,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可恨她和姨娘嘴巴都笨,二姐在祖母那里还没回来,如此两个人的嘴巴都说不过胡姨娘那张嘴,急的她满头大汗。
正在这时,那道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
——真想将她的舌头拔了。
折檀吓了一跳。
如今她已经明白这声音其实是自己的心声,是自己的想法,不过这句拔舌头,仔细的,放大了胆子想想,委实是她此刻想做的事情。
她原来这般凶残啊。
——不过是个姨娘,半个奴才,竟敢对国公府姑娘这般说话,真是放肆!
折檀听的点头。
对啊,胡姨娘不过是个姨娘,她可是正经的主子。
她的背情不自禁的挺了挺,不过刚挺起来,她看了看睐姨娘,又弯了下去。
她是姨娘生的,若是用这话来反驳胡姨娘,说不得睐姨娘又要被讽刺了。
还有更好的吗?
——阿檀明明是无辜的,这些人却这般折辱于她。改日,我便让人叫上几个混不吝的,让他们去这些人家中都说说爱慕之情,我倒要看看彼时她们又会是什么样!看看她们是不是一个个都认为自己的错!
折檀眼睛一亮!
就是!若是她这般算是有罪,那以后大家还要不要嫁人了?想要毁一个姑娘家名声,只需教人闹出事情来,凭空捏造出一份爱慕便可以了。
她的脊梁骨又渐渐的挺起来。她好像有了无数的力气。
她听见声音说:
——阿檀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我不容许任何人污蔑她!
——没人能欺负阿檀。
折檀听的心里流淌过一股暖流。
是啊,她什么错都没有,凭什么要被这么污蔑。
没人能欺负她!
这么多年,这么些日子,她气受够了,所以才憋坏了自己,得了幻听嫡兄爱慕自己这个绝症,她不想再退让了!
她捏紧了手,气喘的越发粗,憋红了脸,咬紧牙关,努力将所有的气集聚在一块,“你闭嘴!闭嘴!”
折檀从未这般大声说过话,也从未对人说过“闭嘴”两字。这话一出,不仅是院子里的人都静了下来,就连马上要迈进院子门的折滦也停了下来。
他反应过来欢喜不已:
——阿檀最厉害了,骂她打她都不要怕,有我在呢。
折檀也听见了,她重重的嗯了一句:她不怕!
于是一鼓作气,大声道:“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我便让人找个麻子,找个癞子,说他爱慕你,闹着要娶你,我看你怎么办!”
她气势汹汹,从前弱小的身躯因为太生气而抖着,眼神凶的可怕,好似要跟人拼命一般,胡姨娘莫名被瞪的后退了一步。
她嘀咕了一句,“凶什么凶,一点儿教养也没有。”
最后见人又准备大叫,想着闹大了怕是不好善了,又怕折檀这个愣子真叫个麻子癞子的,便恨恨道:“你喊什么喊,看我不在国公爷面前告你!”
她愤愤离去,在门口看见了一脸阴鸷的世子爷,手抖了抖,不知道为何头皮发麻,心中不由自主的害怕,只得毕恭毕敬的行了礼,“请世子爷安。”
折滦没有说话,也没有说起,但折檀和睐姨娘却听见了门口的动静,连忙出来。
折檀见了长兄,想起自己幻想的那些话,脸色有些发红,她低下头,“长兄怎么来了?”
折滦屏住呼吸,见阿檀离自己这么近,早就已经紧张不已,又听她问话,立马胡乱扯谎,正好手里的八哥被他捏的更紧实在受不了动了动,他便开口就是:“我出来……溜/鸟。”
折檀:“……”
斧头:“……”
不过折檀顾不得折滦说了什么,因为她的耳朵要被那声音喊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檀离我这么近!这么近!这么近!
她受不了自己这幻听,借口累了回去歇息,折滦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雅的话,懊恼不已,连忙撤离,两人俱都转身狼狈而去。
等回到屋子里,折檀不顾睐姨娘的眼神,有些兴奋的往床上倒下去,狠狠的滚了几下。
她刚刚又明白了一件事情。
——为什么她会幻想出长兄的声音呢?
因为大家都怕他!
不仅是她们这些弟弟妹妹,就是嫡母,祖母,父亲,都是暗暗有些怕脸色不好的长兄的。
她这么弱,所以爱慕上了长兄的“强”。
没错,就是这般。
不过,这真不算是坏事。
她想到今天自己出的这口恶气,更加的激动:
虽则是幻听给了自己勇气,可是这幻听是自己想的,就等于今天怼胡姨娘的话是自己想的!
原来她这般聪慧啊。
折檀便开始钻被窝了,她头先进去,然后身子一拱,又一拱,整个人都进了被子里,高兴的笑起来,被子被笑的一抖一抖的,她却丝毫没意识到,一天还没过去,她已经从知晓幻听后的万念俱灰,转向喜不自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