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我贺家何曾亏待于你,竟做下如此阴损狠毒伤天害理的?行径,累累罪行罄竹难书,你还?有何脸面面对父老乡亲,万死亦难辞其咎!你……”
贺老一听说此事,便匆忙拄着拐杖赶到,事情闹得?如此之大,他若不出面,恐怕城内会?愈发混乱。
一见到被五花大绑的?贺诚,贺老不顾匆忙赶路的?气喘吁吁,指着他的?鼻子就开始骂,却没想到长?篇大论刚起了个头,就发现贺诚的?模样有些不对劲,严厉斥责都卡在喉间,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孽子缩成一团,抱头嘤嘤哭泣的?样子太辣眼睛了。
以贺诚那小霸王的?性格,做坏事被发现,只会?愈发嚣张不知悔改。他从小闯祸都是如此,苦主前去报官,他还?特地蹲守在官府前,套人麻袋狠揍一顿,甚至丢下一句“我爹是贺长?老”,跋扈至极。
只是从前惹祸,到底没有伤及人命,贺老对他又是打过,又是骂过,甚至还?关过祠堂,本以为有朝一日这孽子能?幡然悔过,没想到收效甚微不说,还?变本加厉,竟投毒谋害人命!
正如贺老的?话说,万死难辞其咎。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算天不收他,老百姓们和公义?也不会?放过他。纵然往日里对贺诚多有庇护,如今贺老也护不住他了。
看?见贺诚头顶烂瓜烂叶,浑身脏污腥臭,满目凄惶抱头鼠窜的?模样,贺老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也不知是对贺诚说,还?是感慨自己当初不该看?他可怜而?收养,若是将他送去普通却能?安分?守己的?人家抚养,或许就没有今日的?惨祸发生。
教子无方,贺老自认也有责任,转头向百姓们下跪,深深低头道:“是我教养无方,累得?乡亲痛失所亲,这孽障罪无可恕,自是死路一条,老朽也没有脸面觍为郡内掌事!”
“贺老怎能?这么?说!”百姓们纷纷慌张地上前扶起他,“能?在乱世之中保住一份产业,都是贺老治理之功!”
“不错,贺诚屡教不改,又不是贺老的?错!”
贺老虎目含泪,又是深深一低头,脑袋就要点到地上之际,被一双修长?却有力的?手稳稳托住。
抬头就见萧明楼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张口亦如沐春风,语气能?够抚平人的?心绪:“贺老德高望重,行事一向公允,如今天魔军兵临城下,一切尚有赖贺老调度,即便你欲引咎归隐,此时恐怕百姓们也不答应,何妨等到众人击退天魔军,守住苍河郡之后再?说?”
“对啊对啊,萧将军说得?有理!”
“如今苍河郡内岂能?没有贺老坐镇!”
萧明楼面露微笑:“贺老,大家都这么?说,您就别?再?推辞了。”
对方既然已?经递出台阶,再?推辞就不好说了,贺老心中暗叹一声,只好顺势被萧明楼搀扶起来,并向周围百姓道谢。
只是内心的?苦闷,却相当难以言表。
这一局看?来果真连老天爷都站在萧明楼这边,否则如何会?在节骨眼上被贺诚拖了后腿!
与?萧明楼等人回?到议事堂,贺老望着堂内坐着的?其他几位庸碌的?长?老,再?回?头看?看?年轻有为,隐隐威压的?萧明楼,更是酸涩难耐——朝中人才辈出,苍河郡却固守一地,安乐已?久,后辈毫无野心与?手段,难当大任。
“诸位。”
萧明楼坐下来,哪怕不是身居主位,亦让人不自觉地将目光放到他身上,隐隐以他为中心,连身子都像是比他矮了一分?。
萧明楼一开口,其余人就立马噤声,端坐地听他说:“城中出了乱子,虽说我们已?经尽快处理妥当,但血焰军已?经打到门外,城东数口井水也出了问题,现下正是采取萧某计策的?最佳时机,如若运用得?当,还?能?再?还?他们一份大礼。诸位,考虑得?如何?”
其余掌事人又毫无主见地看?向贺老,贺老承了萧明楼的?人情,原本是最为顽固坚决反对的?,此时却不开口了。
不开口即使默认,其余诸人顿时陷入一片慌张,低声讨论起来。
“弃守城东等于放弃祖地,若是将来赢不回?来,那就等于背弃先?祖,怎可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有人坚决反对。
“可如今井水已?经被人投毒,城东百姓在井水恢复之前都不可能?再?饮用井水,为避免百姓误饮,迟早是要迁到城西的?,与?萧将军的?计策不是不谋而?合吗?”也有人选择支持萧明楼,形式比人强。
争论不休之际,祁昶站到那反对之人的?身后,盯着他力争到发红的?脖颈,慢悠悠道:“陈大人祖产皆在城东,所以不愿迁离,可以理解。但若是据守城东失利,城东迟早沦陷,到时想要再?打回?来可就不容易了。主动放弃,假意诱敌,与?真正失去毕竟是两条截然相反的?路,陈大人说是不是?”
“是,是……”姓陈的?掌事忙不迭点头。
不点头也不行,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他能?说一个不字吗?!
还?有没有王法了,萧将军与?贺老也不管管吗!
贺老闭目养神,捧着一杯茶作世外高人状,实则这副态度明眼人见了就知道他已?经选择退让,不再?强加干涉。而?萧明楼更是睁眼说瞎话道:“我们向来以理服人,陈大人能?想明白真是再?好不过。”
陈大人几乎要哭出来,这也能?叫以理服人?
几个怀有私心的?刺头被祁昶“以理服人”之后,也不得?不点头,最后所有人都同意了萧明楼的?计策。
议事堂从未有过如此众口一词的?场面,连门口小厮都倍感纳闷。
往日里这些大人没有三五个时辰都商议不好一件事,如今竟是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连第二趟茶水都没来得?及给满上,就一副汗流浃背恨不得?马上要离开的?模样。
小厮奇怪地看?了看?天,虽是炎热天气,却也没到在屋内坐着都能?热虚脱的?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