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下一个城镇之前,他们住了足足半个月的马车。唐雨觉得没什么不好,因为花满楼的马车远远要比那些小城镇客栈最好的上房还要好。
马车行走的时候会发出叮咚叮咚和泉水一样动听的声音,每每到这时,唐雨总是忍不住,和着马车行进的节拍就唱起唐思淼教过她的那些川蜀小调。这些曲子大约都是情歌,可唐雨这清脆软软的声音唱出来,虽没有歌曲原有的缠绵,倒多了一份愉悦的动听。
只是听着这歌声,仿佛就能被小姑娘的好心情感染一般。
从最初想着帮一把顺带把小姑娘歪掉的处世准则掰正……花满楼倚在马车的另一侧,听着小姑娘哼着歌,而她的手里却快速的将几根普通的丝线打成繁复而又漂亮的络子。
花满楼静静的听着小姑娘的歌,觉得带这个小姑娘一路也不错。有时候会忍不住去想,这可爱的小姑娘要找的哥哥是谁?听她的口吻,该是江湖里有名的人物。可每当他想问的详细时,小姑娘的声音就会弱下去,慢慢才能吐出一句:“我不记得了”。
这是一个千里迢迢从川蜀到江南想要找哥哥的女孩子。她记不得哥哥的名字,记不得哥哥的长相,只是执拗的要找到他。
花满楼也忍不住佩服这女孩子的执着。这样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唐雨遵守着约定,只要花满楼出手护着她,那么她就不杀人。一路上,花满楼至少打退了四五拨人,这些人里还没有一批是唐门来追人的。
对此唐雨自以为了解的拽了拽花满楼的衣角,安慰道:“别难过,长得好看总是比较容易招人恨。等到了江南,我去买材料帮你做个面具,以后你出门带着它就不怕老被人嫉妒啦!”
面对小姑娘真诚的关心,花满楼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由交友不慎而引来的麻烦。
思绪间,对面的小姑娘已经停止了动作,兴致勃勃开口:
“花满楼,你看这个络子好不好看!”
花满楼正在发呆,就听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响起,随后将打了一个上午的络子塞进他的手心。他顺着纹路抚摸下去,嘴角扬着笑,试问道:“是梅花?”
对面的小姑娘开心道:“你真厉害!是美人梅!我见你有一只笛子,上面却空落落的,这一点也不好看,你看我给你打个络子牵上去,是不是好看很多?”
花满楼看不见,可他能想象小姑娘期待的神情。所以他从善如流的将笛子取出来,手指微动将唐雨为他打好的络子系好,点头笑允:“很漂亮。”
花满楼大多的时间都是笑着的。他一直都在享受生活,即便看不见也从来不恼不闹,看不见花,他可以闻见花的花香,看不见乐器,他依旧可以听见那些跃动的音符。
对于生活,他实在不苛求,反而很知足。这样的包容与沉静安详总容易令人失神,唐雨常常看着他就会忍不住看呆。花满楼太特别,唐雨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也见不到第二个像他这样乐观温柔的人了。
想着想着,唐雨猛地一拍额头,在身后兵荒马乱的找起来,好半天才找到一张秀好的帕子,得意的塞给了花满楼:“之前我们经过下霜的红叶林,你说知道红叶的模样,却不知道成片的红叶树是什么模样,我托福叔叔买了丝线,给你全部绣出来啦!你摸摸看,现在能不能看见?”
花满楼感慨的其实是红叶连绵如冲天火焰的模样,其实并不是不知树木连绵的模样。可见这个小姑娘记住了这句话,并辛辛苦苦绣出了图样花纹,花满楼还是有些动容,点头道:“谢谢你。”
“没什么,反正我也闲着嘛。对了!那帕子我是用梅花刺绣的,小心别碰上水,梅花刺上的毒溶进水里很要命的!”
听着唐雨认真的解释,花满楼的手顿了顿,果断将这方可以要人命的帕子锁进了马车内的柜子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唐雨解释,像帕子这样的东西,还是不要浸满□□比较好。
而那边的小姑娘已经又找到了新的乐趣,打开了窗户,感觉着有些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揉了揉鼻子就打了个喷嚏。
然而她毫不在意,目光依旧好奇的盯着一路上多变的景色,越接近江南,她就越能感觉到这里和蜀中的不同。蜀中多山,道途难走,而越往东,显然温度越怡人,连道途也是宽广的,更别提那些越发精致的建筑。
马车行径在城镇里,唐雨兴奋的指着边上的一座建筑转头对花满楼道:“那座楼好高,花满楼你的家也有这么高吗?”
这句话说完,唐雨又开口问道:“那个人卖的是什么?红彤彤的看起来很好吃的模样。”
这一句话问完,她没有接着又问出下一个问题,反而沉默了下来。花满楼想了想,让福叔停了车,侧首对唐雨笑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唐雨的眼睛骨溜溜转了一圈,露出狡黠的笑容:“我说了很多,你问哪一个?”
花满楼笑了。
当花满楼牵着抱着满怀零食的唐雨重新上车时,唐雨已经忘掉了最初的很多问题。她咬了一口梅花酥,眉笑眼开,又舔了舔栗子凉糕,觉得外面真是好。
直到将怀里各式各样的零嘴吃了个七七八八,唐雨的视线才重新投向最初吸引了自己,那红彤彤的一串山楂。唐雨严肃的盯着那串山楂半晌,小心翼翼的舔了舔,甜蜜的糖衣很快虏获了小姑娘的心。她欢快的一口咬下去,却在下一秒酸的皱起了鼻子。
“山楂大不一定甜,你挑的这串大约有些酸。”
听着花满楼带着笑意的话,唐雨艰难的将嘴里泛着酸的山楂咽下去,控诉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花满楼笑得和雅:“你挑的很开心,我不好打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