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肆僵硬地?回身,看向黎渟,只见黎渟眼底的阴霾已消散,逐渐焕发出生?机。
她缓缓道:“是他将你?送到?太子之位,还为你?铺设好了登帝之道,你?心里是感?谢他的,可是,你?也忌惮他,对吗?”
“……”千肆沉默,随后道,“本宫没害过他。”
“我知道,但是,皇上也知道你?忌惮嵇宜修,他担心将来?你?登基了,嵇宜修会掌控你?,使你?变成傀儡,索性?他就来?做那个坏人,为你?除去威胁。”黎渟道。
花园里有?小虫的叫声,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千肆迎面受风,他笑了,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黎渟也笑了,她豁然了,只要嵇宜修和嵇子温好好活着,其他的都是过眼云烟。
只听千肆又道:“嵇爱卿,会恨本宫吗?”
“不会,”黎渟抚摸小腹,“他心中有?山海,眼里有?天空,身边有?妻儿,想得通透,活得潇洒,一生?那么短,无暇再顾其他。”
千肆垂眸,轻捻手指。
帝王之位,一定是他千肆的。
如今五皇子已经去了封地?,而六皇子被他和嵇宜修联手打击得势微,没有?平底反击的余地?。
其他皇子嘛……小的还很小,大?的早已去了封地?。
皇位不是他的又是谁的?
他应该感?谢嵇宜修,但是,仅此而已。
让嵇宜修远离朝廷,的确不是坏事,因为,保不齐哪一天,他登基后,再来?亲自对付曾经的恩人。千肆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千肆走后,黎渟便一人独坐卧房,静静等待父子俩回来?。她轻轻抚摸小腹,还好刚才肚子只是痛了下,没有?伤到?孩子。回想起第一世,她根本没机会怀第二个孩子。
门外有?丫头通传大?人回来?了。
黎渟一下子站起,夺门而出。
只见父子俩站在院中,直视黎渟,眼里满含千言万语,然而嘴边什么都没有?说。
嵇子温如今已满十六,站在嵇宜修身边,只稍微矮了一点,少年气逐渐消散,越发沉稳了,骨架已然张开,肩膀也宽了不少,那张脸结合了父母的优点,越发俊美。
他眼眶有?些红,眼白里夹杂着点点血丝,在看到?娘亲的那一刻,气息有?些不稳,孩子气的那一面还是在娘亲面前露出。
嵇子温不知道娘亲是怎么想到?,应该对他很失望吧?
黎渟看向嵇宜修,露出一个温柔如春风的笑:“回来?了,累吗?”
嵇宜修抿嘴,他面容沉静,倒没有?嵇子温那般沉重,而是如平静的大?海一般,深而幽静。
他道:“不累,渟渟,我们进去说吧。”
三人坐在卧房的圆桌里,门一关上,整个房间都是他们三人的世界。
黎渟见嵇子温不敢抬头看她,叹了口气:“男儿有?泪不轻弹。”
“娘亲……”嵇子温抬头,眼眶越发红了,“孩儿没有?作?弊,父亲更没有?给我透题。”
黎渟覆上他的手背,以示安抚:“我都知道,我相信你?,别人怎么说无所谓。”
嵇宜修看着黎渟:“渟渟,别担心,我们没有?性?命之忧。”
“父亲他被皇上罢职了!”嵇子温道。
“没关系,预料之中。”嵇宜修拍拍儿子的肩。
嵇子温十分不理解,他还在深深自责内疚中。
黎渟道:“太子来?过了。”
嵇宜修一怔,垂眸,喉结动了动,在华贵的衣襟料子上摩擦了一下,他忽然没来?由地?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似乎带着一丝讽刺。
“他……像极了当年的皇上。”
是啊,都是如此的心机深沉。
嵇宜修知道,千肆把事情都跟黎渟说了,而看黎渟的样子,似乎也接受了,比他想得要坚强。
他的渟渟心境的确不是一般女子可比,比他想得还要开阔,还要理智,还要豁达。
原本还担忧黎渟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黎渟挽住嵇宜修的手臂,脑袋靠在他肩膀,道:“我想回乡下了,那里没有?人害我们,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明争暗斗,只有?美丽的大?自然,还有?亲切友爱的邻居。”
“好,待我把这里都料理好后,我们就回去。”嵇宜修抚摸她的头发。
嵇子温沉默了半晌,突然“蹭”地?一下站起,道:“父亲大?人,你?英明一世,为朝廷做了多?少贡献,为百姓谋了多?少福利。如今被人诬陷,满朝文武无人相帮,百姓也会唾弃你?,难道你?就这样算了吗?”
嵇宜修一顿,如若陷害他的是别人,他定当要对方付出惨痛代价,可是……对方是皇帝啊。
要他怎么把事实告诉嵇子温?
黎渟眼眶一红,这个问题她也想到?过,她也不希望嵇宜修最后带着众人冷眼回乡。
嵇子温突然跪下,坚定地?道:“孩儿知道父亲有?苦衷,但是无论如何?,孩儿要帮父亲大?人您找回名誉!”
“不可,”嵇宜修拉起他,“你?现在还不懂,有?时候,黯然离场不是坏事,退也就是变相的进。再者,我也早已不想在官场了,未来?,也不该我来?开拓。”
未来?,是你?们的。
嵇子温真的不懂,但是,什么都可以听父亲的,唯独这件事不行,一定要帮父亲找回属于?他的荣誉。
不到?两天,整个京城传遍了首辅帮儿子作?弊的事,百姓们无不惊讶。
百姓们都知道嵇子温十四岁中了会元,这等聪慧之人,竟然在殿试上作?弊,让人哀叹可惜。
园儿扑在黎渟怀里痛哭,紧紧抱住黎渟不要她走。
几人站在嵇府后门,马车被车夫拉着,丫头各站马车两边,车里已经放好不少行礼。
黎渟轻拍园儿的背:“我之前跟你?说的可要记好,先找个如意郎君,再好好看管两家店,然后准备着生?大?胖小子,等过年了带给我们看看。”
嵇子温和嵇宜修站在黎渟身边不远,默默地?看着这离别的一幕。
嵇府上下的仆人们,已经解除了卖身契,是自由身了,如今主人要走了,他们也很伤心,背着行礼,在不远处红着眼看此处。
园儿泣不成声,连连说着不要,还说要跟着一起走。黎渟听闻,这怎么行,拉开园儿:“听话,我们这是回乡了,又不是出事了,别哭,这有?什么好哭的,常回来?看我们就行了。”
好说歹说才把园儿哄好,黎渟最后一个上车,她拉住嵇宜修的手,坐在马车里。
嵇宜修今日一身便装,轻松自在,神情轻松,眼里是憧憬。虽然年岁见长?,可那气质却是无人出其左右,端的是一派傲骨清风。
十几年前,和黎渟失散,他孤身一人到?京中摸爬滚打,经历无数尔虞我诈,最后爬到?权势滔天的内阁首辅之位,这其中艰辛,不是谁都能?理解的。
卸去光鲜的官职,如今真是一身轻松,身边又有?妻儿相伴,嵇宜修觉得未来?可期。
黎渟靠在他怀里,身子随着马车微微摇晃。感?觉嵇宜修的温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小腹,听嵇宜修道:“再过几个月,子温的妹妹就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女儿,万一又是个儿子,你?当如何??”黎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