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宝略一思忖就想转过来了,这回不是陆缜要过来,只是皇上想过来瞧一瞧鹤鸣,于是假借着陆缜的名义微服过来。
就元德帝那多疑的性子,见到她?也来探望鹤鸣指不定怎么遐想呢,简直看谁都像给他戴了原谅色帽子!她?忙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赵夫人疑惑道:“大人也在司礼监当差吧,为何...?”
四?宝随意瞎编了个理?由:“实不相瞒,我?今天是偷跑出来特意探望鹤鸣的,就怕我?们?督主瞧见了要罚我?呢。”
赵夫人立刻表示十二万分的理?解,还主动道:“大人从角门走吧。”
四?宝匆匆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过头来看着她?,赵夫人忙道:“大人放心,今天您没有来过,我?也不会让底下人吐露半个字的。”
四?宝这才点了点头:“多谢。”
她?从角门出去之后本想直接出巷的,没想到陆缜一行人已经从街头过来了,她?慌忙缩在人堆里?,没想到一着急身上又开始发痒了,缩在人堆里?也忍不住缩脖子动肩膀的。
陆缜大概是给她?按了什么心灵感应装置,目光竟然十分精准地落到她?身上,两人对视一眼,他嘴角微抽,心念一转就知道四?宝在这儿干什么了,不过也只是片刻,目光很快就移开了去。
元德帝拨着香炉叹气:“也不知道鹤鸣那丫头怎么样了。”昨天的事瞒的紧,他只知道鹤鸣是在外走失了,并不知道是赵家送走的,又突然想玩一把?浪漫情怀,特地拉了陆缜当挡箭牌来探望。
陆缜显然对此事漠不关心,随意笑道:“有皇上福泽庇佑,应当无事。”
元德帝最满意也最不满的就是他对女人完全不感兴趣这点,对女人不感兴趣,所以不至于淫.乱宫闱,但不喜美?色,这就少了个很大的弱点。
他正想些?不着边际的,马车就已经驶进了赵府,赵夫人带着家人出门迎驾,为了怕赵清澜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她?直接叫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把?人看管起来,半步都不让他离开房门。
赵夫人知道元德帝想见谁,亲自把?他带去了鹤鸣的院子,然后十分周全地引着面?色淡然的陆缜去正厅喝茶了,路上恍惚中有种自己成了青楼老鸨的微妙感觉...
幸好元德帝的身份和年纪都注定了他不是那等见着美?人就急着往上扑的急色鬼,见到鹤鸣先关切问了句:“听说你昨日不留神走失了,现在觉着可还好?身上可有什么不爽利的,朕可以派太医来帮你瞧瞧。”
鹤鸣已经冷静下来,原本泛红的眼圈也已经用脂粉遮盖了,毕恭毕敬地行礼道:“民女拜见皇上,圣上万福。”她?顿了下又道:“多谢圣上垂询,昨天民女只是遇到些?小?麻烦,没有受什么伤,用不着叫太医。”
元德帝听她?自称民女,嘴角微沉,还是笑道:“你无事就好。”
他目光落在她?才绣好的活计上,眼睛不由得?一亮,带了些?感怀道:“朕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在做绣活。幽圃春风荡漾时,阿谁绣出百花枝;春工不与人争巧,玉笋羞捻五色丝,朕见了你,方才知道这诗中的意境。”
鹤鸣只笑笑:“皇上好才情,不过民女做绣活,只是为了换点银钱谋生而?已,皇上说的诗词意境民女一句不懂,我?只勉强认识几个大字罢了,再说这世上绣活好的人千千万,民女实在称不上出挑。”
元德帝叹了口气:“鹤鸣,当初若不是贤妃陷害,你现在只怕早就是美?人婕妤,甚至早就是一宫主位了,就算你如今失忆,但朕也没说再不让你入宫,话说到此处,朕对你的心意,你还是不明白吗?”
他顿了下,这次几乎是明示了:“你若是入宫,哪里?需要这般辛苦的为生计操持?”
鹤鸣放下绣活,从容跪下:“民女不胜惶恐,不瞒皇上说,民女自见到皇上以后,也渐渐恢复了些?记忆,皇上对民女的心意让我?受宠若惊,感激不尽,只是民女一无家世背景,二来容貌也不算上乘,深宫复杂,民女已经被贤妃娘娘算计过一次,实不想再被人算计第二次了。”
元德帝听她?记忆恢复,先是一喜,随即皱了皱眉,放缓了声音道:“有朕在。”
这话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后宫多少女人,元德帝今天喜欢鹤鸣的时候或许乐意护着她?,明日若是不喜了,没准就要跟新?欢一起加害她?了。
鹤鸣是明白人,并不曾因为皇上的许诺就动心,花无百日红,她?对自己认知明白,知道自己相貌虽然不差,但也算不得?绝色,就连绝色如和嫔都倒了台,更何况是她??
她?声音更低:“皇上心怀天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民女卑微,实不敢请皇上费心护着。”
元德帝心里?已经十分不愉,不过面?上却没显露什么,只淡然道:“你拒绝朕,可是因为那赵家公子?若真?是因为她?,你大可说出来,朕也乐意成人之美?。”
鹤鸣毫不迟疑地摇头道:“民女不想回宫,跟旁人无关,只是因为民女已经死过一遭,因此格外惜命,荣华富贵虽好,但也要有命享受。”
她?说完又重?重?磕了个头:“皇上若是想让民女进宫,民女自不敢拒绝,但有一事想请求皇上。”
元德帝顿了片刻才道;“你说。”
鹤鸣道:“若民女哪年死了,还请皇上将民女抛尸宫外,任由野鸟啄食,还请皇上答应。”
元德帝想到方才那副红颜枯骨的惨景,又想到自己后宫里?每年死人的数量,不觉哑然。
陆缜在赵家大厅喝茶的时候已经命人把?那小?混蛋叫了回来,又把?赵家人打发下去,斜睨着她?问道:“你还想说什么?”
四?宝郁闷道:“我?就是过来跟鹤鸣把?话说清楚,让她?以后别再惦记我?了,免得?耽搁自己,这也有错?”
陆缜脸色缓了缓:“难得?你干一件明白事。‘
四?宝小?声问道:“皇上他怎么...”
他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皇上就已经过来了,面?上倒是显不出什么来,可明显是心不在焉,看了眼四?宝:“他...”
陆缜解释道:“他方才在附近办差,见到我?的马车便找过来了。”
元德帝显然没心情多问,挺直了腰杆:“走吧,咱们?回宫去。”
陆缜挑了挑眉,不过也没多问,跟着元德帝出了赵府的大门。
元德帝在跨出大门的那一刻,突然问道:“朕...已经抹去鹤鸣的名字,同意她?留在宫外谋生,陆卿觉着朕是否太过心软了?”
四?宝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陆缜一派淡然,宽慰道:“皇上仁德,鹤鸣如今只是一介民女,皇上这是顺遂民意罢了。”
还是陆缜知道元德帝想听什么,他脸色不觉缓了缓,只是难免又问了句,表情有些?难以启齿:“她?和赵家少爷...”
陆缜这回没再接话了,只淡淡一笑,不过幸好元德帝自己想转过来,既然已经决定放人,倒不如把?事情做的漂亮点,痛快放人之后管她?以后嫁给谁,一边放行一边又时不时过问,实在是心口不一,无端惹人耻笑。
当然元德帝能想明白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对鹤鸣没有那么多深情,最多只是有点新?鲜的喜欢而?已,略矫情个几日也就过去了。人的位置越高就越要脸面?,鹤鸣又执意不想进宫,他也做不出拉下脸来强逼人进宫的事儿,哪怕强逼进去了,以后伺候他的时候阳奉阴违,两边都不痛快,倒不如痛快点允了她?,还能落下个成人之美?的名声。
以上种种,元德帝这才同意放鹤鸣出宫。
赵府里?头,元德帝刚一走,赵清澜终于想法儿冲了出来,来到鹤鸣院子里?问道:“鹤鸣,你没事吧?”
鹤鸣今天已经是筋疲力竭,闻言只面?露疲惫地笑了笑:“多谢少爷记挂,皇上是明君,已经允了我?革除宫籍留在宫外了。”
赵清澜喜不自胜:“真?的吗?”
鹤鸣点了点头,赵清澜惊喜之下忍不住想握她?的手,她?略带尴尬地抽了回来,低声道:“曾经承蒙少爷搭救,我?不胜感激,我?这里?还有些?散碎银子,打算在外面?租个小?铺面?,前?面?做生意后面?住人,欠少爷的银钱我?会慢慢还,我?知道我?能耐有限,但少爷若是有什么麻烦了,以后也可以来找我?。”
赵清澜像是遭到了当头一棒,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怔了好久才道:“你,你为什么突然要走,是在家里?住的不好,还是下人伺候的不周全?还是有什么不妥贴的?”
鹤鸣耐心道:“都不是,少爷,我?现在虽然是自由身,但保不齐皇上哪天追究下来,我?还能一个人担着,若是再住在你们?家,只怕要牵连到你们?头上,少爷功名要紧,不值当为我?这样费心的。”她?也想有自己的生活和活计,并不想靠寄人篱下为生。
赵清澜神情发苦:“你知道我?...”
鹤鸣想想方才的四?宝,情形和现在何等相似?只不过角色调换罢了,她?见赵清澜没明说,也只低声劝道:“少爷,你的家族和前?程要紧,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再不能耽搁你了。”
赵清澜抿着唇,沉郁地叹了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