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煎好,小桑梧急匆匆端来:“快,快给他喝药!”
燕慕伊:“……你想烫死他?”
小桑梧仔细把药晾好:“行了,让他喝!”
两人面面相觑。
此行没有带仆婢。小桑梧不会喂药,燕慕伊表示自己不敢碰花重带回来的人。
燕慕伊不假思索道:“銮金楼里,温香软玉多得很,都很会伺候人,要么叫一个过来喂药?”
小桑梧气得够呛:“你少乱来!”
花重抬眼不经意一瞥沈庭央,目光忽然定住。帐幔内静静沉睡的小少年,一闪间与记忆中某个画面重叠。
他道:“桑梧。”
小桑梧即刻停止与燕慕伊拌嘴,转头清亮地道:“侯爷,怎么?”
花重坐到沈庭央身边:“我喂他罢。”
那两人始料未及,顷刻闭了嘴。
小桑梧将药端过去,花重坐在沈庭央身边,一勺一勺,耐心地把药喂完。
小桑梧又递过去一碗温水,花重也给沈庭央喂着喝了。
沈庭央被苦得无意识间蹙眉。小桑梧出门要了一碟松子蜜糖,给他含了一颗。燕慕伊拎着小桑梧离开,关上了门。
沈庭央靠在榻上,陷在柔软芬芳的织锦靠垫上,头痛欲裂。
他艰难地睁开眼,高烧令他视线模糊,耳朵里翁鸣。
他发觉四周陌生,陡然失去了安全感,模模糊糊看见身边坐着一个人,登时出了一头冷汗,僵硬着不敢轻举妄动。
花重有些奇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沈庭央眸子里尽是血丝,两眼茫然,显然视物不清。
“听得见么?”花重略靠近些。
沈庭央耳朵里翁鸣得像是有一群马蜂,费力辨别字音,才点点头。
花重感觉到他的不安,于是把手心贴在他额头摸了摸,又轻轻握住沈庭央的手,别的什么也不做。
沈庭央就渐渐放松下来,哑声说:“谢谢。”
他苦笑,心想,自己要变成残废了吗?眼睛会瞎吗?那可不成。
药力一上来,便觉得困倦,沈庭央半醒半睡,花重就在锦榻另一头倚着,手里握一卷书,漫不经心翻看。
两人各据帐内两端。沈庭央看什么都重影,眸子半睁开,望见暖融灯火下,花重一身暗红衣袍,青丝如墨。
瞧不清眉眼,可沈庭央想,这人应当是很好看的。
流亡这么多天,他第一次卸去所有力气。
沈庭央在暖阁内困倦着,窗外飞雪如琼花。时隔许久,仿佛隔世,他又回到安宁恣意的好时光,父亲还在,青涯没有叛他,薄胤不曾陌路。
铜炉暖,酒香绵,夜雪簌簌,这是花重赠与他的一场好梦。
红烛燃泪,一室淡淡药香。花重放下书卷,静静端详沉睡过去的沈庭央。小少年眉眼恬淡,仿若一团锦簇帐幔间开了一朵雪白芍药。
良久,花重似是叹息一般:“会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