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媚气结。
这要是还能忍她就是神仙,可她也不能跟他吵,跟一个小屁孩,多掉价。想了想,撂下一句没什么气势的话:“告诉你爸,这个家教我当不了了。”
出了空调房,外面热浪瞬间能把人蒸掉一层皮。
林媚找了个树荫,傻愣愣戳在路边等车,待了没多久,就被午后闷热的空气熏得臊眉耷眼。这儿荒凉,来容易,回去难,只能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回市中心的车,能顺道载她一程。
“嗡嗡嗡”一阵引擎轰鸣的声响。
林媚抬眼一看,立马别过脸去。红黑涂装,一看就是陆青崖的。
那车飞快驶过来,在她身侧稳稳停下,陆青崖扔给她一个头盔,“上车。”
林媚抿着唇没动,她刚放了话,这才过了没三分钟。
陆青崖拧着眉,神色凝重,看着不像是开玩笑,飞快戴上了头盔,说道:“没时间跟你解释,快上车。”
林媚只犹豫了一秒,也就把头盔戴上,跨坐上去。
不像来时故意刁难,回去陆青崖车骑得又快又稳,进了市中心,没走红绿灯多的大路,专挑小路绕行。
林媚方向感不行,绕了一阵之后,她扬起戴着头盔的脑袋,越过陆青崖的肩往前看,视野里出现了“江浦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招牌。
摩托车在医院后面找了个地方停下,他飞快跳下车,摘了头盔往林媚手里一递,“帮我锁下车。”没多做交代,朝着住院大楼飞奔而去,身影跃过了拐角,很快消失不见了。钥匙还插在车上,晃荡了一下,静止不动了。
林媚锁上了车,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待着等人。
半小时后,陆青崖下来了,脸色不大好。
林媚迎上去递上钥匙,陆青崖接过揣进口袋里,低头看她,“帮我个忙。”来去匆忙,他脸颊上全是汗,肩背处的布料也湿了一片。
他语气诚恳,和之前态度完全不同。
林媚刚下了没到一小时的决心瞬间土崩瓦解了,“……你说。”
“这几天帮我照看一下爱德蒙,狗粮在东边房间柜子里,不用遛。它脾气好,不咬人。”
林媚说好,看他一眼,“你……”
陆青崖顿了下,“我这周要待在医院。”
他没往详细说,林媚也就不多打听了,只问:“你那群兄弟呢,不能帮忙吗?”
陆青崖笑了下,“他们?一帮子废物,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
林媚摸了摸鼻子,擅自把这话理解为间接称赞自己靠谱,“那上课……”
“知道了,”陆青崖也没脾气了,“这事结束了就上。”
“时间地点……”
“你定。”
林媚看他,“……姑且信你最后一次。”
陆青崖侧头在肩膀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来医院的事,你别告诉别人,他们问起来你就说我出去旅游了。”
后面几天,林媚准时准点过去照顾爱德蒙。邱博他们起哄,一见她出现就阴阳怪气地喊她“林老师”。林媚面皮薄辩不过,每次给狗添了食物和水,陪它玩一会儿之后就回去了。
爱德蒙是德牧,她觉得挺奇怪,印象中德牧不是这么黏人的狗,但这么几天下来,它已跟她混熟,黏得不得了,每回她离开时它都要送到路边,车走了都还要冲着尾气吠好一阵子。
然而这天早上林媚赶到的时候,出事了。
院子里围了一圈人,正中间一个光膀子的中年男人。他脚底下踩着一个铁笼子,爱德蒙被关在里面,一边叫,一边愤怒地拿头撞着笼子。
林媚从人群里挤进去,“这是干什么!”
问了才知道,附近有个小孩儿被咬伤了。镇上早有人看陆青崖他们这帮子飙车的二世祖不顺眼,一听到这消息,立马就有人出来信誓旦旦地说是“那帮小崽子养的那条狗干的”。于是一行人拿了笼子、菜刀、渔网和捕兽夹等各种器械,气势汹汹地赶过来兴师问罪。
爱德蒙再怎么机敏,也抵不过十几个大人合力围捕,后脚踩上了捕兽夹,被人扔进笼子里关上。
它后掌流出的血,已把地上黄土浸湿了一片,林媚看了一眼,顿时怒不可遏,冲上去往笼子前面一拦,“你们说是它咬的,证据呢!”
“还要什么证据!街坊邻居互相认识,谁会放狗去咬人,附近就这杂种……”
“镇上可不止这么一条狗!你们想处置它,起码把被咬的小孩儿喊来……”林媚话语一顿,意识到这么说可能是给自己挖坑,“……你们问过那小孩儿了吗?咬他的狗长什么样……”
“甭跟她废话!”一个中年壮汉扬了扬手里菜刀,“管它咬没咬,今天非得把它宰了,不然搁这儿迟早是个祸患。”
林媚腰背挺得笔直,“你们想宰它,先把我宰了!”
一个中年女人作势要上来拉她,“大妹子,别犟,不就一条狗……”
林媚什么也不再说,径直往地上一跪,死死地抱住了铁笼子。爱德蒙呜咽一声。林媚伸出手指,摸了摸它沾了尘土的头顶,低声说:“没事,爱德蒙。”爱德蒙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手指。
这群人敢动狗,却不敢动人,眼看林媚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也不好贸然上去。
还是那中年女人,“大妹子,这狗不是你的吧……”
“这就是我的。”
场面僵持下来。
忽听外面一阵轰隆,一阵尘埃尾气之中,七八辆摩托鱼贯而入,稳稳停在门口。林媚抬眼望去,陆青崖正从摩托车上跳下来。
他冷笑一声,怒道,“有什么问题直接冲我来,欺负狗和女人算什么本事!”
这群人要是敢跟陆青崖他们起冲突,也不至于挑谁都不在的大早上行动了。被陆青崖这么一喊,顿时怂了一半。
爱德蒙听见陆青崖的声音,叫得更大声。林媚怕它乱动让掌上伤口进一步开裂,立即柔声安慰,“没事了,马上放你出来。”
陆青崖他们虚张声势一阵吓唬,那群人就骂骂咧咧地散了,连真正意义上的肢体冲突都没发生。
林媚听见人声远了,长舒一口气,立即去开笼子。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她手臂被人握住往上一提。
陆青崖低头看着她,有点儿急切地问道:“受没受伤?。”
林媚脚底发软,站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没事,但是爱德蒙……”
她衣上脸上都沾了灰,手臂是凉的,估计手也是。
陆青崖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伸手把她头发上的灰尘掸了一下,“……你去洗把脸,我来。”
陆青崖抓着她手臂的那只手卸了力道,看她点了点头,才蹲下身,去把爱德蒙从笼子里抱出来。
这天上午,林媚陪着陆青崖去市里帮爱德蒙处理过伤口,再回到市郊。爱德蒙后掌敷过药,安静躺在干净干燥的狗窝里,清澈的眼睛瞧着陆青崖,十分的委屈。
陆青崖轻轻捋着它头顶的毛,“别乱动,好了再带你出去玩。”
林媚也蹲在一旁,问陆青崖:“他名字……是不是基督山伯爵?”
陆青崖转头看她一眼,笑了笑,“是啊,法利亚神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