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舟猝不及防,被带得身体往前一倾,一头撞在了霍无咎的腹部。
有些硬,却让人莫名有种极安全的感觉,即便此时于他而言,分明是最紧急的关头。
这是他头一次这么慌,慌得全然乱了手脚。
以前,即便庞绍步步为营、后主咄咄逼人,他都是不慌的。因为他了解他们,知道他们手里有怎样的筹码,能够应对得到,一切都在掌控的范围之内。
但是这一次……
蝴蝶煽动了翅膀,将历史进程打乱了。他即便再筹谋布局,也?挡不住已然不信任后主、想要玉石俱焚的庞绍了。
他轻轻地抽了两下鼻子。
“但是……”他后脑被霍无咎的手心热乎乎地按着,声音也有些嗡嗡的。“要不得半月,南景便要乱起来,甚至即便此时围城杀了庞绍,也?难挡他的计划。”
却听霍无咎沉吟了片刻,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
“我有办法,弄得来兵马。”他说。“信不信我?”
江随舟片刻没有说话,也?没动。
却听霍无咎似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语气竟多了些轻快,像是真的什么都不怕似的:“问你话呢。”
“可是……”
“没有可是。”霍无咎说。“你只管说,信不信。”
这全然是在胁迫了。
江随舟顿了顿,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声道:“信你,好了吧?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这你就别管了。”霍无咎说。
说着,他轻轻放开了江随舟。
来自脸侧和脑后的热量骤然消失了,竟让江随舟莫名生出了些无依无靠般的空落落的感觉。
他抬头看向霍无咎,就见霍无咎也在低头看着他。
“既然信我,就回去睡觉。”霍无咎说。
江随舟道:“可方才是你逼我说的……”
“回去睡觉。”霍无咎重复道。“我出去一趟,明早睁眼时,我就给你答复,可好?”
——
霍无咎好说歹说地将江随舟骗了回去,接着便带上魏楷,直奔娄钺的将军府。
他根本没有在江随舟面前表现得那么气定神闲。
他闯进了娄钺的府邸,直奔他的住所,将已经入了睡梦的娄钺一把拽了起来。娄钺正睡得迷瞪,便见霍无咎人高马大地站在他的床前,毫不客气地骂道:“还睡?庞绍老贼都端了你的老窝了,还睡!”
娄钺只觉是发了梦魇,直到闻声赶来的娄婉君匆匆点起了灯,将房中满脸焦急的魏楷和直在房中兜圈子的霍无咎照了个明明白白,他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怎么了?庞绍什么?”娄钺连忙翻身坐了起来。
“靖王才得的线报,他派去岭南的那个方兆和,已经把你留在岭南的那些兵马策反了!”霍无咎道。“要不了半月,他们就能找到由头,打到临安来了。”
娄钺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
“庞绍图什么啊!”他急道。“皇上这般听命于他,他还不满足?”
霍无咎无暇解释这些时日以来庞绍与后主渐深的嫌隙,只言简意赅道:“表象而已。他如今怕是想一箭双雕,一则清除敌党,二则改朝换代。”
娄钺吓懵了。
“那如何是好!”他道。“即便你在,这五万兵马想要与我那三十万大军对抗,简直杯水车薪!更何况岭南到临安并不远,沿路又?全是州郡市镇,哪里是能打仗的地方!”
到了那时,即便赢,这仗也?至少要拖个一年半载,到那时,要死多少人?
娄钺不敢想。
“所以,要先下手为强。”霍无咎道。
娄钺忙问道:“你有办法了?”
霍无咎沉吟片刻。
“冒险而已。”他说。“而今之计,只有借北梁的兵了。”
娄钺听到这话,便知他已经与北梁有所来往,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便好。”他说。
却听霍无咎说道:“但是,我要借你些兵马,要轻骑兵,脚程快的,越多越好。”
娄钺不解:“为何?”
霍无咎看向他,嗓音沉沉的:“北梁之人,也?不可尽信。”
娄钺一惊:“你是说……”
他迟疑着说不出话来。
他原就有些没想到,以霍无咎的本事,怎么会轻易被人俘了去?要么就是南景提前有所准备,要么就是霍无咎身后……有人背叛他。
霍无咎既这么说,想必便是第二种了。
便见霍无咎点了点头:“猜测而已。”
一直在旁侧静静听他们二人对话的娄婉君不由皱眉道:“那你去,岂不是去送死?”
“所以我要带兵。”霍无咎说。“需你这几?日向江舜恒提议,随便找点借口,往江岸处送些兵马。数量不大,他不会拦你。届时我引兵前去,埋伏在南岸,他们若掉以轻心,便可先擒贼首,其余兵马,便任我调度了。”
娄钺却道:“可是,你怎么就确定他们会带兵渡江而来?”
便见霍无咎抬头看向他。
“他们定然会来。”
旁侧,娄婉君沉吟着道:“他们若要助你,便一定回来;他们若想杀你……也不会放过机会,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