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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妮儿刷卡交了费,卡里的钱是去年被陈建民扫地出门时收得两万块,她心疼的厉害,按密码的时候手指都在发抖,那是她拿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换得。
这般无妄之?灾,她不知该说什么,或许她上辈子杀过人放过火,所以这辈子罚她这样来偿还。
杨妮儿交了钱,拿了收款凭证,本想着进去把单据交给?陈拓,可陈拓那样黑沉的一张脸,她又生了胆怯。
杨妮儿弓着背,两只手插在裤袋里,从医院大门出去,往南走了百来米,心里空荡荡茫茫然,右手边是护城河,晚霞染红了河水,天地共一色,河边的护栏还是五六十年代的产物,十来米就是一个墩子,上面盘了只深褐色的狮子,姿态各异。
杨妮儿对这景色视而不见,她低着头走路,眼泪一滴滴落下,砸在沙砾地上,湿润了泥土。
身边缓缓跟上来一辆小汽车,不疾不徐,跟在杨妮儿身边慢慢移动,杨妮儿此刻再多的情绪再迟钝的反应,终于也发现了这辆车的存在。
她转头看了眼,驾驶座上是陈拓,不过才分开十来分钟,他却似乎换了个模样,人颓得没了样子,头发湿漉漉的,眼睛凹陷。
杨妮儿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侧着身子,满脸焦灼,“是不是孩子情况不好?”
陈拓动了动嘴角,勉力却发不出声音,半晌才费力开口,“把安全带系好。”
杨妮儿摸不着情况,只得照做,陈拓踩下油门,汽车风驰电掣而去,两边的背景在车窗边快速倒退,护城河,市中心,老旧的建筑,新造的小区,一一在视线里略过,车窗开了一半,风灌进来,将杨妮儿的头发吹乱,她伸手将头发拨去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陈拓淡淡扫过来一眼,视线在她肿胀的食指和中指上停留,那里已经乌黑一片,深深的两排牙印,嵌着血丝。
他叹口气,将汽车停在一家药房门口,下车前还不忘锁了车门,杨妮儿心中冷笑,难不成她真成了他的罪人,生?怕她跑了?
不过两三分钟,陈拓从药房出来,手里拿了紫药水和纱布棉签,他坐进车里,示意杨妮儿把手指给?他,杨妮儿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模样,一切照办。
陈拓给?杨妮儿的手指上药,之?后又拿纱布包裹,他从小到大,没做过这些事,纱布包得凌乱难看,杨妮儿十分嫌弃,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陈拓犹自低着头,将纱布一圈圈缠绕在杨妮儿的手指上,车厢里安静静谧,有什么东西在暗暗涌动。
终是缠得差不多,陈拓将两端打结,他眼神专注,忽然开口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很坏的人?”
杨妮儿苦笑,“没有啊。”
她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要问这种话,其实她还有很多问号,陈文殊现在生死未仆,独自一人躺在加护病房里,他为什么却会出现在这里。
陈拓包完杨妮儿的手指,并没有再次发动车子,他一只手臂搁在方向盘上,眼神不知落在何处。
“其实,我是个私生?子。”
杨妮儿不知所措,好在陈拓并不需要她的回应。
“我妈是见不得人的情妇,被我爸包养在外面,这一包,就是二十多年,我一直等到我爸的老婆去世,才能认祖归宗。”
“可惜,我妈却等不到那一天,哪怕我爸老婆死了,她还是见不得光,天天躲躲藏藏,在我爸给她买的房子里呆着,很少出门,每天做得事,就是盼着我或者我爸去看?她。”
杨妮儿不知该说什么,她轻轻拍了拍陈拓的肩膀,以示安慰。
陈拓不再说话,车厢里的气氛沉默,空气似乎不再流动,杨妮儿能感受到在那一刻,陈拓的情绪低落到极点。
杨妮儿从不拿自己身世说事,可那一刻,她忽然生了安慰之心。
她看向窗外,声音压得极低,“总是好过我,总是还有父母在身边,我从生下来,就没见过亲生父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从没尝过被爱的滋味。”
“后来十六岁,被孤儿院赶出来,身上只有五块钱,一块红布,一只包裹,我拿着那些东西,一个人在马路上走,从天黑走到天亮,又从天亮走到天黑,我那时候就在想,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悄无声息地湮没,杨妮儿揉了揉眼角,勉力微笑,“陈总,你看?,我都这么惨了,还在努力生?活。”
陈拓转身,一只手慢慢摸上杨妮儿的脸孔,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两个人就这样在车厢里对视,汲取温暖,而车窗外,天,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