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京后,谢怀琛日日有信送回。
他写路上的奇闻异事,写离京后的江山风光,却不写旅途疲累风尘满面。
每每收到他的来信,陆晚晚瞧着信尾的章便觉亲切,一次次抚摸到印章干透的红泥,她的心都化成了一汪一汪的秋水。
她回信的时候写得啰里啰嗦,家长里短,舅母最近的去向,皇上如今的身体,事无巨细都告诉给?他听。
纸短情长,三四页都承载不了她想说的话。
谢怀琛去后七八日,陆晚晚忽的收到了皇贵妃的请帖。
皇贵妃即将作三十四寿辰,邀请安平公主入宫赴宴。
陆晚晚捏着那张帖子,让皇贵妃宫中来传旨的长庆和长济先回去。他俩却道:“公主,贵妃娘娘说了,您回京这么久,她不曾疼爱过,因?而让你务必进宫,全了她的这份心。”
意思就是让她无论如何?都得去了。
陆晚晚翻开那张帖子,手指抚着鎏金的字迹,笑了笑。她隔帘对两位小太监道:“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她不说去,也不说不去。两位小太监张了张口,刚打算说什么,揽秋从外头进来福了福身,道:“公主,纪大夫来请平安脉了。”
说完,她眼神若有似无地瞥向长济和长庆,他俩心下顿明,起身告辞。
两人去后,陆晚晚端详着请帖,微微皱起了眉毛。
这段时间,不乏有人以各种?名义邀请她参加宴会。她知道自己过于神秘,难免引人猜测。
自己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人。
到了皇贵妃生辰那一日,陆晚晚早早地便入宫。
她特意带上了纪南方,顺道为皇帝请脉。
她去时皇帝正在上朝,姜河便将她喊去晨阳宫候着。
“我?去含冰殿等陛下宣召。”陆晚晚觉着不妥,晨阳宫是皇帝起居的宫殿,涉及的国之机密必然不少,她久待不成体统。
姜河笑道:“陛下吩咐,若你进宫便到晨阳宫候着。”
听他如此说,陆晚晚只好抿了抿唇答应下来。
姜河又命宫女端来茶水,陆晚晚静喝了两盏,便听外头传来皇帝下朝归来的仪仗之声。
她走出殿门相迎,见着他黄色衣袍便要跪下去:“参加……”
话不及说完,皇帝便双手托着她的手肘,朗声笑道:“快起来。”
陆晚晚笑了下。
“皇儿今日怎的想着入宫了?”皇帝笑问她。
陆晚晚道:“皇贵妃生辰,给?皇儿下了帖子。”
顿了顿,她才压低声音问道:“陛下觉得我?如今该怎么办?”
皇帝侧眸扫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陪朕去饮冰阁走走。”
她不解其意,轻声说“好”。
从晨阳宫出来,他们便边走边说,往饮冰阁走去。
皇帝也不说别的,就问了她些许谢怀琛的事,又详细问了她最近身体如何?,饮食可有少减?末了,又叮嘱她最近入秋,好生顾看自己。
倒真像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他们一路拾阶而上,两边都悬着绯红的灯笼,金色嵌香的蜡烛徐徐燃烧,一路上的风都带着名贵香料的味道。饮冰阁地势不高不低,隐于高低地势之间。雕梁画栋,梁柱上金粉描着一帧帧精细的仕女图。四面种着湘妃竹,长得枝繁叶茂,如同一堵堵墙将外界隔开,既雅致又新颖,门帘是用一般大的东珠串成,风一吹,伶仃作响。
皇帝问她:“可会下棋?”
陆晚晚点了点头:“略会些,不是很精通。”
皇帝颔首,命人摆开棋盘,道:“陪朕好好下几把,下得好有赏。”
陆晚晚轻咬着唇,抬头望着他,怯怯地问:“下得不好会被罚吗?”
皇帝见她眸中像是倒影着星辰的湖泊,顿时心情大好,朗声笑道:“罚。”
陆晚晚听他这么一说,笑吟吟地坐在皇帝对面。
两人开始下起棋来。
陆晚晚棋艺高超,比起皇帝的谋算也不遑多让。
黑子白子胶着在一起,棋面乱如星盘。
一局未了,姜河来报,说是皇贵妃和二皇子在底下候着求见。
听到宋垣来了,陆晚晚下意识脊背僵硬了瞬间。
她对宋垣的观感委实算不上好,有他上一世绑架她在先,陆晚晚总觉得这人是一条毒蛇。
凶狠,而又冷血。
皇帝抬手,示意姜河让他们过来。
陆晚晚下意识站起身,皇帝却点点头,道:“坐下。”
见他冷静沉着,陆晚晚也放下心来,缓缓坐下,观着棋局。
骆雪和宋垣缓缓走过来,身后跟着骆永嘉。远远的便瞧见皇帝对面坐了个女子,正目不转睛看?着棋盘。她鬓发如云,高高绾起,高高的发髻显得她颈项修长,莹白如玉。
她穿着身宽敞的月白色襦裙。
襦裙宽大,也掩饰不住她婀娜的玲珑身段。
骆雪走上前,盯着她的背影看,想瞧瞧这背影的主人有多国色天香,到底是何等容颜。
“臣妾见过皇上。”她微微福身,嫣然笑道。
皇帝略点了下头,道:“今日是你生辰,为何没留下招呼宾客?”
骆雪掩唇而笑:“皇上还记得今日是臣妾生辰,为何扣了臣妾的客?”
陆晚晚白子落下,这才站起身,转过身向皇贵妃见礼道:“渺渺见过贵妃娘娘,见过二皇兄。”
骆雪和宋垣都屏住了呼吸,等她真正转过脸的时候,他们都惊呆了。
特别是宋垣,他怀疑得想要揉一揉自己的眼睛。
饮冰阁里无人说话,一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骆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朝前走了几步,想要把宋华颜看?得更清楚一些,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结果,她视线里的女子越发清晰。
这是她见过两次的脸——一次是在今年端午的国宴上,一次是在宋见青入宫时。
只不过,那时她还叫陆晚晚。
“你……”宋垣也记得她,见过陆晚晚的人很难将她忘记。可他没想到她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自己的妹妹。他转动僵硬地脖子看?着她:“你不是陆晚晚?“
“二皇兄安好,我?是宋之渺。”陆晚晚目光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