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荣和陆晚晚从珞珈山里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震惊。
深夜的月光柔情妩媚,筛过雕花窗棂落在陆晚晚的身上。她抿着唇没有说话。
一向冷静的白荣无法淡定:“要不要我去打探一下消息的真?假?”
陆晚晚抬起手支在下巴,默了片刻,随即她摇了摇头。
“白先生,珞珈山密室工事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穆善即将挥军南下。此时此刻,如果你?是?她,会放出?这种消息来扰乱军心?吗?”陆晚晚眼帘轻阖。
白荣思虑了一番。
大军开拔前夕,军营中混进敌国奸细,对战士的军心?影响很大。穆善不傻,最?好?的办法是?将他暗中处置。
“我们是?大成人,消息竟都能传到我们耳中。白先生,你?觉得这是?为什么?”陆晚晚幽幽转头看向他。
白荣道:“因为穆善想让我们知道这个消息。”
“没错。”陆晚晚双手环握,抱臂于胸前,靠在柜子旁静静地想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几?日谢怀琛来过,当夜军营中就闹了刺客,萧廷亲自带人来查看,虽被她和白荣蒙混过去,但肯定有什么地方让他起了疑。
她料定这是?萧廷逼她暴露马脚的奸计。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白荣问她:“万一……”
“我觉得与其为羯族抓住的那个虚无缥缈的奸细担心?,我们倒不如为自己多担心?担心?。”陆晚晚翻身到榻上,扯过被子压在身上:“白荣开始怀疑我了。”
陆晚晚和衣而?眠,说:“白先生,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躺下后,她心?乱如麻。倒不是?为这荒唐的消息,而?是?因为萧廷盯上了。这个时候被他盯上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她担心?会横生枝节。
月夜下,萧廷目光如狼,死死盯着陆晚晚的营帐。
看着帐下灯一晃,熄灭了。
他眼睛微微眯了下,迸发出?如刀枪般的泠然冷气,道:“撤掉一营和二营的人,暗中跟着他们。”
“是?!将军。”
陆晚晚一直没睡着,到了后半夜她听?到营帐外传来金戈交错之声,守着他们的羯族士兵纷纷撤兵。她心?中更加笃定,这是?萧廷引她上钩的计谋,就等她沉不住气自己跳出?来。
她轻舒了一口气,双手贴于脸颊上,掌心?握着谢怀琛的印章。她忐忑了大半夜的心?终于缓缓落回胸腔。
徐笑春和沈寂留在羯族军帐,一为接应谢怀琛的大军,二为暗中保护陆晚晚。
前两日徐笑春看到陆晚晚营帐外的守卫加重了几?重,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今夜又见他们撤了守卫,不禁骂道:“萧廷这孙子,成日给爷爷搞什么幺蛾子呢。”
沈寂额角抽了抽:“你?能不能别把脏话挂在嘴边?”
徐笑春出?门前特意请教?过如何乔装成汉子不易被人识穿,管家让她去校场走一趟。她去走了一圈,学了满耳粗话,遂学了来。
她一把拍上沈寂的肩,乐呵呵笑道:“兄弟,大家都是?汉子,别这么娘们儿?兮兮的。改日回了靖州,我请你?去喝花酒啊。”
沈寂嘟囔:“你?对我们爷们儿?有什么误会?”
“你?说什么?”徐笑春侧过头看向他,秀眉微微蹙起,随即她香气什么似的:“不行,我得先去看看我大哥。”
沈寂伸手扯住她的手腕,往回一拉,她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她不满地回头瞪了眼沈寂:“你?做什么?”
“回来!”沈寂低斥,这人跟几?年前没什么差别,除了长了个,脑子还停留在八岁那年。
沈寂提醒她:“你?觉得萧廷为什么会突然加强巡防?”
徐笑春略思索,双眸顿时瞪圆了:“是?不是?他发现我哥……”
沈寂颇有一种孺子可教?的欣慰感,他点了点头,又循循善诱:”那又为什么突然撤防?”
“因为他发现我哥是?无辜的?”徐笑春转头看向他。
沈寂扶额,说:“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她又想了一下:“因为其他地方需要兵力支援。”
“再?多想几?种别的可能。”
徐笑春绞尽脑汁:“他们故意撤走?”
沈寂紧紧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些许,他仗着身高优势摸了摸徐笑春的发顶,笑说:“孺子可教?。不管是?哪种情况,咱们现在去找她都并非明智之举。”
“可是?……那我……”徐笑春还是?担心?陆晚晚。
沈寂低头,望着她的眼睛,问:“你?信不信我?”
徐笑春抬眸,和他目光交汇在一处。不知为何,那瞬间她觉得眼前人似曾相识,那双眼睛古井般,令她镇定,她点了点头。
沈寂颇欢喜,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说:“那行,接下来你?就跟着我,听?我的。”
“好?,我跟着你?,听?你?的。”徐笑春小拳头紧紧握着,掷地有声地说。
沈寂又摸了摸她的发顶,笑得眯起了眼:“乖。”
人傻是?傻了点,不过好?骗啊。
陆晚晚无比淡定,又熬了几?日,羯族军营里关于大成奸细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她每日淡定地和白荣一起进珞珈山,行为规矩,萧廷一时抓不到她的过错,倒也?相安无事。
密道即将建成头一日夜里,穆善又来找白荣了。
她又换回了大成服饰,正红的衣裳摇曳拖地,她款款行来,纡尊至此。
白荣掀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然后又低头继续煮茶。
陆晚晚心?里捏了把汗,穆善这会儿?来不是?什么好?事。
她停在白荣面前,柔声问他:“你?今日身上可还疼?”
“托太后记挂,尚好?。”
穆善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白荣,同哀家置了十八年的气,都这把年纪了还没消气?”
“穆善,我对你?无气可置,咱们之间的情分,十八年前你?救了我,十八年后我助你?修建密道,此恩便了。但,你?囚禁我十八年,这笔账,哪怕到了黄泉阴司,我也?会同你?算的。”白荣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情绪寡淡。
穆善心?情颇好?,望着白荣的手,胸臆轻舒,她含笑低声道:“你?对哀家倒情深义重,此生还没过明白,倒连地府阴司都盘算上了。”
白荣偏过头,忽的一笑,他这辈子见过最?会曲解人意自欺欺人的人非她莫属。
她就像一块裹着棉花的石头,摔不烂,打不痛,咬不动的石头。
穆善不理会白荣的冷漠,转而?将目光落在陆晚晚身上,笑道:“明日大业将成,哀家心?情甚好?,想听?你?抚一曲。”
白荣跨步护在陆晚晚前头,看向穆善道:“我去给你?弹。”
穆善的目光在白荣身上一扫而?过,很快又落到陆晚晚身上,她扯起嘴角淡淡一笑,道:“你?最?近辛苦,哀家怎舍得你?连夜为我抚琴?你?的琴声,待明日大功告成,庆功宴上,你?再?为哀家抚一曲。”
“穆善,你?答应过我,密道建成,你?便放我归大成。”白荣目光中迸发出?森然寒意,死死地盯着穆善。
她抬手理了理衣角处的繁华,掩唇笑道:“待我剑指中原,挥兵南下,征讨大成,你?便与哀家同行。哀家要你?看着,哀家是?如何征服你?的故国!”
说罢,她一挥手,示意身后的宫人将陆晚晚带走。
“慢着!”白荣喊道。
穆善的眸光饶有趣味,侧眸看向他。
“白先生,我等你?明日功成回来。”陆晚晚抢在他之前开口,平静地说道。说完,她转身跟在羯族宫女身后去往穆善的营帐。
是?夜羯族军帐之上的苍穹飘荡了一夜的古琴之音。
次日清晨,羯族士兵带白荣前往珞珈山。
他枯坐了一夜,双眸内满是?血丝。临走之前,他又去见了陆晚晚。
这次穆善倒未加阻拦,放白荣进去与陆晚晚相见。
陆晚晚抚了一夜琴,熬得双眼微微肿胀,指尖也?红了一片。她将手藏在袖子内,喊了他一声。
白荣点了点头,拉过陆晚晚的手,将一个做工繁复的金护腕扣在她手腕上。她低头扫了眼,护腕做工很好?,首尾是?两朵花缠在一起成了接口,看上去就像个精致华丽的手镯。白荣压低声音道:“这是?我当年为内子所做的机括,里面藏有银针,遇到危险可以保命,一丈之内,只要你?不慌,瞄准了,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躲不开。”
他给陆晚晚演示了一遍怎么用,问道:“明白了吗?”
她点了点头,嗯了声:“谢谢白先生。”
白荣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下,微微点头,说:“你?保重,我先走了。”
“白先生。”陆晚晚喊住他,又说:“你?见了我夫君,帮我转告他一声,我无事,让他放心?。”
“好?。”
陆晚晚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白荣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便大步离去,化作天将明灰暗下的一道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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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珈山密道外,谢怀琛早已带兵埋伏,就等山体乍破,白荣出?来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