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晚的心,被突如其来的暖流填满,暖暖的,甜甜的,似在冬夜里,喝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她的唇角,微微翘起。
谢怀琛搂住了她,将?她圈在怀中,凑在她耳畔说:“不告诉你乌兰桥的事情是因为我自己也没有把握,你知道的,我好面子,万一失败了多难为情。所以我才瞒着你,是我不对,我低估了你的本事,我该知道的,你整颗心都扑在我身上。从今往后,面子里子都给你,我不再瞒你了,好不好?”
陆晚晚趴在他怀中,轻轻嗯了声。她环着谢怀琛的腰,忽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这个男人和她之间的距离仿佛越来越近,两个人像是两块石头,在频繁的接触中,打磨光滑了棱角,成了最?适合彼此的弧度。
她爱极了这个男人,他?也爱极了他?,他?们拥有彼此。这样的缘分?,不知修了多久才修来。
“昨夜,你去哪里了?”她鼻子齉齉的,声音像是受寒了。
谢怀琛正要回答,陆晚晚感觉头下有什么东西在动,低头一看?,一团灰色毛茸茸的东西从谢怀琛的衣襟里爬出来。
小小的一团,浑身的毛都是不服帖炸起来的。
陆晚晚吓了一跳,端详了片刻,才问:“夫君,你从哪里捉来的狗?”
“不是狗。”谢怀琛摇了摇头,双手将?它从怀中取出来,捧到陆晚晚面前,说:“它不是狗,是狼。”
“狼?”她吓得往后缩了缩,缩在角落里,怯怯地看着谢怀琛掌中的小灰狼,生怕它扑上来,将?自己撕碎了。
谢怀琛瞧她害怕的样子,大声笑了起来:“晚晚,你摸摸它,很?乖的。”
“它会咬我。”她不敢伸出手。
谢怀琛抓着她的手,小心翼翼靠近小灰狼,耐心地哄她:“不会的,它还小,不会咬你。”
小灰狼眼神也怯生生的,缩在谢怀琛手中,小小的一团,湿漉漉的眼睛溜溜地转着,目光定在陆晚晚那身上,好像在打量她。谢怀琛捉着她的手靠近小灰狼,她纤长的手指抚摸在它头顶,小灰狼温顺地趴在他掌中,一动不动。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天性如此。
陆晚晚笑了起来:“它真的不咬人,夫君,你在哪里找到它的?”
谢怀琛说:“昨夜我巡营去了,巡了一圈,在营外看?月亮。它不知从哪里出来的,晕倒在我脚边,它应该刚出生没多久,路都走不大稳,冻坏了。我给它喂了马奶,又将?它暖活过来,你在军营无聊,可以留在身边养着。”
陆晚晚缩回了手,惊恐地看向谢怀琛:“你是说,让我养一头狼?”
“你怕吗?”他?笑着问。
陆晚晚老老实实回答:“有一点。”
“不用怕,母亲以前养过一头狼,也是从小养的,性格很温顺,比狗还听话。”谢怀琛鼓励她。
陆晚晚听母亲以前也养过狼,顿时有了几分?兴趣,但她还是不大敢,脸上带着不自信的神情。
谢怀琛说:“狼是群居动物,只要驯服了它,让它知道你是它的主人,就会很?乖巧。驯好了之后它还可以给你当护卫,比人都忠心。”
“我真的可以吗?”陆晚晚还是有几分?怀疑:“母亲那么厉害,驯服一头狼当然不在话下,我怕自己没有她的本事。”
谢怀琛大笑起来:“在我眼里,母亲厉害,我的晚晚也不遑多让。”
她眼里绽放出些许光彩。
就在这时,岑岳凡敲门。
“进?来。”陆晚晚从他怀里脱身出来,急急忙忙下床穿好了鞋,顺手还将?被子搭在谢怀琛身上。
看?到谢怀琛半倚半靠在床榻上,岑岳凡放轻了声音:“谢将军,该换药了。”
谢怀琛哄好了陆晚晚,心情颇好,他?说:“舅舅,往后无人的时候,你唤我阿琛便是。”
岑岳凡一时间百感交集,他?望向陆晚晚。她笑盈盈给他?倒了一盏茶,附和道:“没错,舅舅,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不要?太客气。”
他?接过茶,喝了一口,笑着点了下头。
陆晚晚又说:“舅舅,再过两日,笑春要回京城,到时候你和她一同回京可好?”
岑岳凡顿住手中的动作,说:“大战未止,我等战事告一段落与你们同回。”
“北地苦寒,不利于你身上的伤恢复,军中军医众多,还是你的身体要?紧。”陆晚晚说道。
岑岳凡则顾虑良多,他?回京城,故人皆去,无限凄凉,倒不如在边关军营,手头有事可做,能解烦愁。
“我自己就是大夫,伤势如何我比你们更清楚。”岑岳凡笑笑,说:“伤筋动骨只要歇息好了便是,我在谢……阿琛的军营,多多少少能做些事。”
陆晚晚还要?再说什么,岑岳凡岔开话题,对谢怀琛说:“对了,马上开春了,换季的时候将?士容易感染风寒,我开了个预防的方子,回头让部下熬药喝下,可有效预防风寒。”
谢怀琛笑道:“有劳舅舅了。”
岑岳凡很快给谢怀琛换了药,他?嘱咐陆晚晚不要?让他的伤口沾水,决口不提回京城的事。
他?走后,谢怀琛叹了口气,说:“你这舅舅,性子和你一样倔。”
陆晚晚讶然,前两日他们在闹别扭,她没告诉谢怀琛白荣就是失踪十八年的岑岳凡。
没想到他竟知道了。
她心神一敛,说:“应该说他?和舅母性子一样的倔。”
“你为何不直接告诉他?,舅母的事情?”
陆晚晚走到榻边,拉过被子盖在谢怀琛的肩膀下,笑了笑,问:“小的时候过年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谢怀琛略一思索,说:“有一年我问我爹要一个弹弓,他?说过年给我,然后我巴巴盼了大半年。”
陆晚晚抿了抿唇,问:“那时候你心里什么滋味?”
“倒没什么特别的滋味,就感觉每天都格外漫长,怎么熬都熬不到过年。”
陆晚晚笑着说:“是这个理了,人有了盼望,时间就会变得格外漫长。距离咱们回京至少还需要?两个月,若是现在就告诉舅舅舅母的事情,这一日日的还不知有多难熬。他?又是责任心极重的人,让他先回去,他?定是不肯的,与其让他?白白受煎熬,还不如等回京城之后给他?个意外之喜。”
“调皮!”谢怀琛轻轻刮了下她的鼻翼,语气亲昵。
窝在被窝里的小狼听到响动,探出颗毛茸茸的脑袋,湿漉漉的眼睛四处打量周围的场景。看?到陆晚晚,它缓缓朝她爬过去。陆晚晚对这种充满野性的动物保持着本能的戒备,向后退了退。小狼的目光格外受伤,怯怯地缩回了毛茸茸的小爪子,可怜巴巴地望着陆晚晚。
谢怀琛乐得脸上像笑开了花。
三天之后,戎族的战事又起,谢怀琛带伤奔赴前线。陆晚晚本欲同行,她放心不下谢怀琛。但北方幽州六皇子的势力已破,谢允川和沈在歌破除成平王的防御,已带重犯回京,又另派了一支队伍从幽州开往戎族,与谢怀琛的大军形成合围之势,将?达阳的游兵散将包围其中。
已是收尾的小战,无需操心,对于谢怀琛来说,不足挂齿。
他?舍不得陆晚晚奔波,让她在竟安州等他?,最?多半月他?便回来。
他?离去之后,陆晚晚掰着枝头算日子,幸好前线捷报频传,使她稍微心安。
谢怀琛当真将?小狼养在军营,一个小士兵专程负责养它。
此时它还小,分?辨不出是狼是狗,他?们只当是小狗,喂着它。
有几次它悄悄跑到陆晚晚的医帐外,在她出门的时候窜到她脚边,歪着头看了她片刻,又转身跑远了。
它似乎知道陆晚晚不大喜欢自己,每次只远远看?她,也不靠得太近。
谢怀琛铲除达阳余孽,大胜而归的前日,陆晚晚去安州府衙办事。
她到府衙的时候,府衙的人进进?出出,像在忙什么事情,急得焦头烂额。
“出什么事情了?”陆晚晚问身侧的文书。
他?道:“驿馆来了几位贵客,听说丢了东西,对方大为光火,要?咱们宁太守给个说法。”
“丢了什么?”陆晚晚皱眉,这么大的阵仗,想必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一块手绢,绣花手绢。”他?道。
陆晚晚讶然:“什么手绢?很?贵重吗?”
“手绢只是块普通手绢,只是那人不是寻常人。”文书环顾了一圈,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驿馆里住的是北狄使臣和使臣夫人。那夫人手绢丢了,吵着闹着要?找回来,否则绝不善罢甘休。”
北狄和大成素有罅隙,打了几十年,边境不宁。近些日子,北狄和大成有意和谈,这回北狄的使臣来大成恐怕是详谈议和事宜。
怪不得府衙的人如临大敌。
但,因一块手绢发作未免太大题小做。
他?们正说着话,府衙外传来一阵喧哗。
“夫人,您放心,我们肯定会把东西找到的。”府衙的官差战战兢兢地说道。
而后,传来一个颐指气使的女声:“放心?我要?怎么放心?事情都过去一日了,还半点眉目也无,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大成就是这么招待远方来使的吗?”
陆晚晚觉得那声音莫名熟悉,回头望去,正好和华服女子四目相对。
陆晚晚瞳孔一放,骇然大惊。
女子嘴角慢慢浮出一抹笑意,诡异而又包含几分?耀武扬威般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