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蕴睁开眼睛,天?快亮了?,东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湛湛金光令视线迷离。他抬起手,去盛那一捧阳光,可是阳光被素手割裂,洒下点点碎金。
他缓缓回身,看向远处拿着□□的?陆晚晚,有刹那间的?恍惚,好似她还是那年杏花雨后,马场初见的?羞赧的?小姑娘。
那时她才从允州回来,眼眸清澈似秋水,干净得不?染尘埃。
她抬眸看向他的?时候,他心上那一池秋水骤然乱了?。
他是谨守礼信的?人,不?敢抬眼多看,匆匆两眼后就收回目光。
她眼中有星辰若河,璀璨无边。
那星辰里从前?只有他一人的?身影,而如今,她站在谢怀琛身旁,嘴角梨涡浅浅,笑容自信又?贞静,是他不?曾见过的?灿烂模样。
他没办法不?承认,没了?他,陆晚晚过得更好。
他轻轻摇头,似有不?解,皓腕骤然垂落:“为?什么要恨呢?”
他膝下一软,彻底倒在地上,临死前?眼睛还睁得大大的?,看向陆晚晚的?方向,似有不?甘,似乎不?愿。
他从没有得到过自己想要的?东西。
无论前?世或者今生。
谢怀琛朝她伸出手,道?:“我?们走吧。”
陆晚晚背过身,将手递到他的?掌心,笑了?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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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别重逢。
路上所有的?辛劳,似乎都一扫而空。谢怀琛的?喜悦难以言表。
两人在客栈草草吃过饭,谢怀琛便让店家打来热水。他舟车劳顿寻陆晚晚半月有余,这?段时间因她心急如焚,鲜少打理?自己。方才入内,见满脸胡茬,一身衣袍也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也本是清贵闲散公子,何时如此邋遢过,对着镜子,自己都不?由笑了?。
陆晚晚却笑不?出来,这?一路她吃了?多少苦,谢怀琛只比她更多不?少。
她从身后拥着谢怀琛,头就枕在他肩上。
谢怀琛从镜子里看到她埋首,肩头耸动,便转过身将她拥进怀中,大手捧着她的?脸,在她唇边印下一吻。
他满脸胡茬扎得她退了?一退。
“等我?。”谢怀琛将她拥入怀中,安抚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我?先送你歇息,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打横抱起了?她,入里屋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又?拉下床帘,自己匆匆去了?。
命客栈小厮打了?一缸水,在净室沐浴。
他细致地洗了?一遍,确定身上无尘无垢,这?才擦干身子,从水中出来。
等他回房,陆晚晚却靠在床头睡着了?。
他辗转数日,一直餐风露宿,本就辛苦,没怎么歇息,也疲累交加,遂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就翻身到床榻里面睡下。
陆晚晚伴着谢怀琛,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日头西斜,太阳碎金似的?光芒染得半室金光浮动。
她耳畔除却枕边人发出的?均匀的?呼吸,其他半点声音也无。
她慢慢睁开眼。谢怀琛太累了?,身体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下来,此时依然沉沉睡着。但他的?右手,却仍然紧紧握着她的?左手,两人十指相扣,并没有分开。
握得太久,两人掌心相接处,沁出薄薄的?潮热汗意。
在这?十二月的?隆冬里给予她无限的?温暖。
陆晚晚没有喊醒谢怀琛,也没有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她静静依靠在她身边,他的?体温有暖暖的?气息,将她紧紧包围。陆晚晚竟有一瞬间的?恍惚,时光倒流,好似回到了?两年前?在谢家他书房内的?那个?午后。
彼时她初回京城,便遭到陆锦云暗算。那时也是这?样碎金浮动的?冬日黄昏,她被推进书房,看到他醉酒安安静静地躺在软榻上。两人还不?相熟,她记挂着他对瑜儿的?恩情,靠近替他掖被子。
这?一掖就是一生一世。
后来他牵着自己的?手腕走近密道?内,护着她躲过陆锦云的?暗算。
这?一护,也是一生一世。
陆晚晚情不?自禁朝身畔的?男子靠近,忽感到一只手臂搭在她的?腰间,将她身子轻轻带了?过去。
谢怀琛醒了?。
她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颈。
谢怀琛的?唇印在她唇边,火热而缠绵,良久才松开。两人脸贴着脸,呼吸相闻。陆晚晚听他在耳畔低语:“晚晚,多谢你。”
陆晚晚支起身子,明眸定在他脸上,唇角微微翘起来:“谢我?什么?”
“谢你赠我?璀璨人生。”
陆晚晚笑了?,凑过去轻轻亲了?他一口,说:“那我?也要谢谢你。”
谢怀琛凝视着她,慢慢地收紧了?搂着她的?胳膊:“谢我?什么?”
“谢你赠我?一生安稳。”
于她而言,谢怀琛是春天?的?花,夏天?的?风,秋天?的?果实和冬天?的?雪。是四季最美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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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好了?之后,两人便启程赶回梅州。
魏建的?大军从幽州攻下来,一路上的?百姓受苦受难,大批流民?南迁寻求生机。
他们一路上只见饿殍遍地,哀鸿遍野。
谢怀琛的?眉头一日比一日皱得更深。
这?是一场由贪婪而引起的?人祸,天?子坐堂,受苦的?终究还是百姓。他看着道?路旁饿得饥肠辘辘的?老人和孩子,眼睛里流淌出无尽的?忧愁。
他是有自己的?抱负的?。
若说以前?浑浑噩噩度过十几年,他最大的?人生理?想是吃喝玩乐,那么现在,经过两年的?锤炼,他想做些?事情,使庸庸碌碌的?人生多些?色彩。
两日之后,夫妇二人抵达梅州。
谢怀琛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战报,幽州魏建大军压境,在城外叫嚣。
“幽州大军在北方多年,训练有素,来势汹汹,如今已距离梅州不?过三十里的?距离。”
哨兵跪在那里,低头,停住了?。
如今五皇子称帝,公然和皇上交板。
骆家军从南往北,幽州大军南下,企图两方夹击,将皇上彻底困死在梅州。
陆晚晚也想起一路上看到无人掩埋的?枯骨。
“夫君,你去迎战吧。”她回过神,转脸看向谢怀琛,见他也望着自己,目光中隐含着愧疚。她压下心中的?担心和震惊,凝了?凝神说:“我?在家等你。”
谢怀琛像吃下了?定心丸,当即命人收拾行装,预备奔赴前?线。
这?场仗却比他想象中的?难打。骆氏一党早有准备,秣马厉兵,早已准备万全。梅州守卫虽森严,但兵力不?足,又?是被突然袭击,是以躲避不?及时,连遭重创。
谢怀琛率领梅州军民?奋力抵抗,仍未能?抵抗得住幽州大军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