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霆牵着陆晚晚的衣襟,嘟囔:“娘,我爹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怎么最近老说胡话。”
陆晚晚脸一垮:“你才得了?失心疯。”
谢秋霆:“……”
他做错了?什么,他真的是亲生的吗?
谢怀琛在一旁,眼神有些受伤。他联想到自己最近的表现,担忧地喃喃自语:“难不成我真的害病了??”
“胡说。”陆晚晚也顾不得同他生了?这么久的气,回过身,一把抓着他的手,说:“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害病?”
“哎……都快四十?的人了……”谢怀琛叹气。
陆晚晚心里又是一哽——他分明三十?不到。
从行宫回来后,陆晚晚便让舅舅来给谢怀琛诊脉。舅舅诊过脉后,眉头一皱,问谢怀琛:“你最近是不是脑袋受过伤?”
谢怀琛点头:“那是半年前……”
“半年前?”
陆晚晚知他最近记忆紊乱,说的话做不得数,遂喊来谢染一问。才知道他两个月前在校场摔了?一跤,从塔楼摔了?下来,还是头着地。当时他只感到晕了?一阵就好了,也没怎么管。
“可能是那次摔了?之?后,颅内有淤血未清,所以出现记忆紊乱。”岑岳凡皱着眉说道。
陆晚晚听得心惊肉跳:“那有什么办法能治好吗?”
岑岳凡摇摇头:“倒也不是什么致命的毛病,只有等颅内的淤血自动散后,看能否恢复。好在这病倒也不凶险,好好修养便是。”
陆晚晚却坚持让他开药,岑岳凡无法,只好给谢怀琛开了?药方。
他离开的时候谢怀琛亲自去送他。
“多谢舅舅帮忙。”
岑岳凡抹了抹额头的汗,不满道:“你们两口子吵架,把我牵扯进来,以后东窗事发了?,不许说我是你同盟。”
谢怀琛打千作?揖感激不尽:“舅父放心,我肯定打死不会出卖你的。对了,那药方……喝了?没事吧。”
“舅舅还能害你不成?都是些活血化瘀的方子,反正你校场磕磕碰碰,喝些药活活血也好。”
“多谢舅父。”
送走岑岳凡,谢怀琛心情愉悦。
回到院里,他见陆晚晚正提笔在方子上写些什么。他问:“晚晚,你在写什么?”
陆晚晚嘟囔:“舅舅真是年纪越大越发谨慎起来,瞧他写的这方子,普通跌打损伤都治不了?,怎么能去你颅内的淤血。我把方子改一改。”
谢怀琛差点就吐血了?。当初怎么就想不通让她跟着岑岳凡学医呢?偏偏这些年她越发爱钻研,未曾荒废本事。
接下来谢怀琛过了?好长一段安稳日子,除了日日要喝苦啦吧唧的药,没什么别的不好。
陆晚晚变得格外温柔,事事关怀备至,令他如沐春风。
她对自己亦愈发宽容,鲜少与他计较。他是病人,她凡事都顺着他,依着他。
谢怀琛别提多得意了,就差在京城横着走。
陆晚晚日日往军营给他送药,亲眼监督他喝下去,晚上又等着他一同回府。两人你侬我侬,比新婚时还腻歪几分。简直羡煞西山大营那群单身狗。
谢怀琛喝药都喝出了糖水的味道,日日在部下面前显摆:“你有得喝吗?我夫人给我送的。”
部下觉得这人肯定嘚瑟疯了。
有人日子好过,那必然有人日子不好过。
首当其冲的就是他那傻大儿子。
往常谢秋霆做错了?什么事情,陆晚晚总是责备谢怀琛,怪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没教导好秋霆。
而如今,谢怀琛成了?病号,就是她掌上仔细呵护的珠子。
骂是舍不得骂了?,打更是舍不得打。
往常谢怀琛受的那些委屈,统统都转嫁到谢秋霆身上。
一日陆晚晚早起,去荷花池收集新鲜荷珠给谢怀琛煎药。一过园子,就看到谢秋霆带着熊灿灿还有几个小伙伴在院子里打鸟儿玩。
她把谢秋霆喊了?过去,问:“课业做完了?吗?一大早就在这里玩弹弓。”
“做完了?。”
“明日念的书温过了?吗?”
“温了。”
陆晚晚不信他这么自觉,半信半疑问他:“真的?”
“真的,不信你问熊灿灿,她和我一起写的。”
熊灿灿是个好孩子,踏实好学,谢秋霆跟着她不愁会学坏。
“那你也不能在这里玩弹弓。”陆晚晚说。
谢秋霆小嘴巴一瘪:“为什么?”
“你爹难得休息,你吵着他了?怎么办?”
谢秋霆:“……”
这里跟他爹住的院子差了半里地,吵得着个鬼哦。
谢秋霆跟她讲道理。
陆晚晚油盐不进:“不行,你在这里打鸟,鸟儿惊飞了?,不得往那边飞,还是会吵到你爹。”
毫无道理可讲。
谢秋霆气鼓鼓地走了?,喊上他那帮兄弟鸣金收兵。
熊灿灿正在兴头上:“不打鸟了?吗?”
“不打了?。”
“为什么?”熊灿灿不解。
谢秋霆叹了口气:“家门不幸,老父亲仗病欺人,老母亲无脑回护,无?辜儿子夹缝中求生存。哎……”
熊灿灿最近老是听他抱怨他爹装病以来,他过得极为凄惨。她想了下,说:“要不然你检举你爹,让他早日悬崖勒马。”
“不行!”谢秋霆拒绝得干净利落。
熊灿灿还以为他什么时候这么讲道义了?。
紧接着他补了一句:“当时我爹给了?我封口费。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怎么能出卖他呢?”
“那你把钱还给他。”
谢秋霆幽怨地扫了她一眼,她头上戴的头花,脖子上挂的金锁,鞋子上的大珍珠,哪样不是他忍辱负重换来的……他又叹了口气。
“都拿去给你买糖葫芦了,我拿什么还给他?”
灿灿犹豫了?下。
那天熊大学士发现他的宝贝女儿从谢家一回来,二话不说扛起一把小锄头就往后院跑。他悄咪咪跟了?上去,想看看她要做什么?灿灿蹲在园子的一块假山石旁,挖了?一会儿,抱出了一个瓦罐。
她把瓦罐里的东西倒出来看了?看,熊大学士才发现,原来这是他闺女藏私房钱的地方。
灿灿趴在地上数了数那几个碎银子,小小的眉头皱得高高的。
她恹恹地把银子又放回去,还从怀里摸了几个铜板一并放进去,这才小心翼翼地封了?瓦罐的口,又埋进土里。
熊大学士知道,那是下午灿灿回来问他要的买糖葫芦的钱。
她都攒着呢。
是夜他去哄灿灿入睡。
小姑娘像有了?心事,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怎么哄也睡不着。
熊大学士给她讲了?故事,又说了笑话,她仍睡意全无。
哄到最后,熊大学士自己瞌睡都来了:“灿灿,你在想什么?”
灿灿头枕在他腿上:“爹,要怎么样银子才会变得很多很多?”
熊大学士乐了?:“灿灿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呀?”
灿灿眼神闪烁了?一下,抱着他的腰撒娇:“爹爹每天上朝好辛苦,灿灿有钱了,爹爹就不用赚钱养家,不用那么辛苦了。”
熊大学士的那个心啊,顿时化成了?一汪一汪的水。
“你记得爹给你讲过的月亮婆婆的故事吗?”熊大学士问她。
灿灿想了下:“就是那个你向她许愿,然后乖乖睡觉,她就会帮你实现愿望的月亮婆婆吗?”
“对啊。”熊大学士说:“要不你对她许许愿?”
灿灿眉眼一喜,真的朝月亮许了?个愿。
“乖乖睡吧,明天早上起来,你的愿望就实现了。”熊大学士摸了摸灿灿的小额头。
她乖乖巧巧喊了?声“爹,晚安”就转过身睡去了?。
熊大学士给她掖了?掖被子,这才转身出了房门。他径直走到灿灿藏私房钱的地方,把那个瓦罐挖了?出来,往里头塞了?两锭金子。
做完这一切,熊大学士心满意足地回去歇息了。
但与他预想不一样的是,他那心肝宝贝一样的小女儿迟迟没来找他,让他从今往后别再去应卯了。
他以为自己塞得太少,离灿灿觉得能养家的标准还差了一截。于是趁着夜黑风高,又悄咪咪揣了两锭银子。等他把瓦罐挖出来,傻眼了,里头金子没了,灿灿以往放的碎银子还在。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熊大学士都没弄明白,那两锭金子究竟是灿灿拿走了?,还是被府上的下人发现顺走了?。
就像他不知道一向身体健康的谢将军怎么会突然摔断了双腿,摔得还挺严重,同僚去探望,他都隔着纱帘不肯出来。
而谢家那大傻儿子,则日日往熊家跑。谢秋霆和熊灿灿趴在窗户上,一边看月亮,一边吃糖葫芦。
熊灿灿说:“你别不高兴了。不是你背叛了?你爹。是月亮婆婆都看不过去了,出来主持正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