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记这份【恩惠】吧,小鬼们。”
丢下最后的话,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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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毘人检查过昏迷的小姑娘后,无奈摇头。
“这小鬼究竟怎么了?”甚尔双手抱胸,靠着门框不耐地问。他身上血都没洗净就匆匆提小鬼过来主院,着急到不像是本人一贯作风的地步。
“很遗憾……看起来这孩子应该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导致认知失常?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以后,她可能都很难调动足够的负面情绪了。”家主大人叹息,一派扼腕。
“哈?这不是没什么变化吗?反正这小鬼一直都在傻乎乎的笑。”甚尔不解。
直毘人摇头说:“那不一样的,甚尔。这孩子之前的好脾气是一回事儿,目前的状态则是另外的问题。别忘了,咒力说到底也是靠负面情绪驱动的——也就是说,未来她都很难成为一名强大的咒术师了。”
三小时前,禅院这边才意外寻回失踪的二人组。可直毘人没想到接踵而至的就是这样令人头大的恶劣后果:谁敢信甚尔这孩子竟会没分寸到领小孩去出任务、挑选的目标还是小孩的直系亲属啊!一番操作令人窒息不说,带来的后续结果也麻烦得很。虽说咒术世界里,每年夭折了前途的咒术师数不胜数,可也没谁是在幼年期被自己人玩坏的!
直毘人自问多少还算是个好人,因此,面对这种恶果,他也会愧疚不已——程度大概就是那种‘看到人工饲养的小鸟被熊孩子折断羽翼’的遗憾吧。
不幸之中的万幸,这次任务甚尔也带回了宝贵情报:
田所家的那位叛徒果然还在私底下酝酿着某种可怕的阴谋,有必要即刻上报咒术会,讨论一下如何加大悬赏力度、早日处刑那家伙了;而惠这孩子,说到底也是那种人的血脉后裔,虽然据说表现良好、没有同流合污,但也不能彻底排除叛出的可能性。此番纵然失去资质,未尝不是件好事情。
脑海里千回百转,直毘人一声长叹,揉揉额角,暗示性看了看甚尔。而甚尔则挪开视线,一脸麻木盯房梁,不与前者对视。
“我再确认一遍,甚尔,惠这孩子,真的没有和叛徒接触吧?”
“啊……真无聊啊老爷子,你是聋了吗?我说过几次了,这小鬼一直被我丢在研究所门口,除了在那混蛋逃跑时被卷进攻击以外,她全程都没参与进去。”
“那么,【物操术】也真的到了操纵术师的程度?”
“不知道……那混蛋这么说,我又搞不清楚术式什么的。”
“——真头疼,情报还是不确定啊。”直毘人控制不住去想,为什么这次直面叛徒的是甚尔,而不是其他更靠谱的人,“总之,这次感谢你参与到剿灭任务中,甚尔。虽然讨伐失败,但你可以去小太郎那边领一笔赏金,也算是提供情报的酬谢吧。”
“谢了,那就不客气了。”黑发少年摆摆手,语气里没什么感谢的诚意,“那么我也把小鬼领——”
“还不行。等她清醒,我还要确定一下情报是否有疏漏。如果你没搞错,那么这个【匣之女】的诞生实在让人不安,上一次还是加贸家……我至少需要一个束缚来保证安全。”直毘人语焉不详,眼底都是浑浊不清的戒备。他肩负着禅院的未来,知道了太多隐藏在流言蜚语背后的秘密,实在不敢忽视一点儿、哪怕是极其微小的征兆。“对了,甚尔,你可以先——”
“不留我一顿晚饭?太冷淡了吧。”甚尔瞥了一眼外面的斜阳,懒洋洋又不着调,“我可是饿着肚子忙了大半天,家主大人连赏金都给得爽快,干脆就再慷慨一点儿嘛,天这么冷,来一顿豆腐宴如何?。”
直毘人:……
果然还是那个不要脸的甚尔啊,他就说今天这混球怎么这么乖,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不过,对方蹭饭蹭得理直气壮亦不是一两天,再考虑到这家伙这次真的帮上忙,专门在正院开席犒赏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能大张旗鼓,也绝对不能将其变成家族态度转变的信号!
想了想,直毘人还是点点头,应许了甚尔的小要求。
为了保证下属正确领会自己的意思,也为了保护甚尔几乎不存在的颜面,他便借着‘到时间去散步了、要活动一下手脚’的理由,先行出门;留少年独自在侧室里休息,等待晚间的宴席。
门扉合得力道轻微。
待到光线暗下来,黑发少年面上不动,身子却诚实靠近了平躺在被子里的小孩子:“快点儿醒过来吧,小鬼……”他慢慢侧身坐下,随手捏住小孩儿的鼻子,不耐烦催促,“要是因为你露馅儿,就先掐死你再逃走!真是的,早知道就在回来前确立束缚了。”
……
***
“喂,惠酱,今天怎么一直没精神啊?太累了吗?”
黑发少年语气温和,他放下手里的面团,担忧地凝视着身侧的少女。他的直觉告诉他,今天同伴的状态很不对,可更深层的原因却仍是一团迷雾。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认识的人。”
蓝发少女温柔笑笑,用沉默掩过了短暂的失神。
昨夜,她竟梦见了久远的过去,梦见了那场不告而终的分别:
自那次坠物的意外后,甚尔就再也没出现。无论是她醒过来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还是直到她一个月后的完全康复、直到直毘人前辈突兀答应教授她咒力的修炼秘诀。
留给这场短暂相处的证明,只有偏院里未曾收走的属于甚尔的杂物。
据侍女姐姐们说,他甚至离开了禅院——
就此,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