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铅云,通往法场的一条街囚车从头看不到尾,男女老幼,哭声凄惨。
江莫幽、陆可儿、陆继宗躲在魏国公府马车里,主监斩官是刑部尚书左洪敏,副监斩官是大学士江文廷。
江莫幽没有露面,怕父亲看见。
禁军押着荣郡王府的女眷男丁人从囚车里下来,从马车旁经过。
一个身披枷锁的少年从马车里走下来。
陆可儿小声说;“任骏被抓到了。”
任骏低垂着头,长发遮挡住脸,从魏国公府的马车旁走过去。
江莫幽抓住马车窗沿,眼睁睁地看着任骏要被处斩了,她们救不了他。
突然,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投掷东西,围观百姓纷纷朝他们身上扔东西,少年用手臂挡。
一片烂白菜帮正好砸在任骏头上,任骏惊恐地抬起头,随即立刻有低下头,这一刹那,江莫幽吃惊地发现,这个少年不是任骏。
他们这伙孩子都是从小的玩伴,了解彼此的性情,任骏在囚车里,下囚车都一直低着头,畏畏缩缩,这与平素骄傲个性倔强的任骏不同。
任俊手臂抬起时,灰暗的云层透出一道阳光,江莫幽看见他指甲里有污物,任骏有洁癖,手指修长干净。
冒名顶替的少年的身高与任骏相仿,容貌相像,几乎以假乱真。
犯人斩首前,从刑部死牢里提出来,要验明正身,用死囚顶替,这样的事不是没发生过,拿银子疏通,刑部大牢里打通关节,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何况是谋反罪的要犯,冒着极大的风险。
发现这个少年不是任骏,江莫幽的心提到嗓子眼。
将要行刑的死囚被禁军押上台,一排排跪地,高台上黑压压地一片,任骏跪在第一排。
身后站着刽子手,提着刀,等待午时三刻问斩。
假冒的任骏头垂得很低,长发挡住脸,看不见五官。
行刑前为了避免误杀,或者被替换,要验明正身。
父亲作为副监斩官,是江莫幽最担心的。
父亲老谋深算,瞒不过他的眼睛,如果这一切看破,冒名顶替朝廷要犯,朝堂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不知道多少朝臣受牵连,多少人因此丧命。
主监斩官刑部尚书左洪敏同监斩的刑部官员开始一一验明正身,刑部尚书左洪敏走到冒牌的任骏面前,命令,“抬起头!”
冒名的任骏抬起头,这回江莫幽看得十分清楚,假任骏面孔污垢,即便是熟悉的人也分辨不出来的。
庄子上禁军搜查极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能躲过禁军搜查,刑部大牢有人动手脚,找个人冒充不难,但是在极短的时间,找一个如此相像的人,除非事前有准备,已物色人选。
江莫幽紧张地透不过气,刑部尚书左洪敏没发现什么破绽,走到下一个人,江莫幽轻轻舒了一口气。
要斩首的囚犯多,最后一个验明正身结束后,已经快到午时三刻。
看热闹的百姓静下来,江莫幽的手紧紧地握着,几百口人,大多数是内宅妇人,任家九族,都是无辜之人。
很快就要人头落地了,太残忍了。
主监斩官刑部尚书左洪敏问江文廷,“江大人,午时三刻已到,开刀问斩。”
监斩犯人本来是刑部的事,皇帝和太后派大学士江文廷做副监斩官,可见对荣郡王一案的重视。
江莫幽一直盯着第一排的假任骏,将要行刑时,假任骏变得反常起来,死到临头的恐惧,足以令这个少年崩溃,他浑身哆嗦,瘫倒在地。
要出大事了,江莫幽的不安,在下一刻应验。
江文廷从座位后站起来,走到前排,前排都是要犯,荣郡王的嫡子庶子、侄子、女婿。
父亲的每迈出一步,江莫幽的心砰砰直蹦,预感到假任骏要暴露,父亲如果看出破绽,此事牵连甚广,查下去,又牵扯不少无辜之人。
江莫幽跳下马车,与此同时,武安侯府马车里跳下一人,是曹品,身后跟着小厮,端着一个酒坛。
两人不约而同地抢在江文廷走到任骏跟前,先到任骏面前。
“倒酒。”
曹品命令小厮。
小厮倒了一碗酒,端给假任俊。
江莫幽压下心慌,强自镇静,说;“任骏,喝了酒,你就不怕了。”
江莫幽、曹品和任骏是从小的玩伴,最熟悉任骏的人,此举打消了江文廷的疑心。
转身刚走了几步,假任骏手被缚,就着小厮的手喝了一口酒,虽然他是死囚,早晚难免一死,由于过于害怕,心里的恐惧已经到了极限,带着哭腔,“我不想死!”
江文廷回过头,又朝他走过来。
江莫幽心道不好。
只能看着她父亲走回来。
这时,围观的百姓突然骚动,朝前涌过来。
刑部尚书左洪敏高喊:“禁军,保护法场!”
法场大乱,禁军控制不了场面,左洪敏高喊:“行刑!”
刽子手手起刀落。